就在这时,一名身着玄甲的魔卫快步从殿外走入,步伐沉稳却透着紧急。他穿过大殿,在宁念面前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用火漆封口的紧急情报。
“禀告宁念姑娘,三界联合执法队于今晨卯时,在西城门外,截获一伙企图携带巨额家产,连夜潜逃出京的家族。”
殿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那份情报上。
宁念伸出白皙的手指,从容地拆开火漆,展开卷轴,目光一扫而过。当看到卷轴末尾那个姓氏时,她的瞳孔微不可察地缩了一下。
“谁?”玄苍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威压。他今日未穿魔君的繁复礼服,只是一身简单的黑色劲装,更显得身姿挺拔,气势迫人。
宁念将卷轴递给他,口中淡淡吐出两个字:“林氏。”
“林氏?”殿内的人族老者皱起了眉头,随即露出了然又鄙夷的神色,“原来是他们家。侯府的远亲,当年仗着珞鸢公主的势,在帝都可是横行霸道。尤其是在……在针对宁念姑娘您的那些谣言里,他们家是上蹿下跳,传得最欢,也最恶毒的一家。”
这支“三界联合执法队”,是宁念一手提议组建的,队员由人族与魔族中最正直、最精锐的卫士共同组成。人族重法理,执法严谨;魔族重实战,威慑力强。两者互补,旨在建立一个不偏袒任何一方的公正裁决机构。林家的案子,是它成立以来,在帝都的第一次公开执法。这不只是一场审判,更是新秩序面向三界的一次庄严亮相。
“按照您之前定下的规矩,”魔卫补充道,“凡涉及人魔两族争端或重大刑案,为昭示公信,皆由执法队在朱雀广场公开审理。此刻……恐怕已经开始了。”
宁念缓缓站起身,神色平静无波。她看向玄苍,玄苍对她微微颔首,眼神中是全然的信任与支持。
“诸位,”她转向几位代表,“今日的议事,暂且到此。接下来,我想请诸位随我一同,去做个见证。”
当宁念一行人抵达朱雀广场时,这里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人声鼎沸,议论纷纷。高大的审判台上,几名身着特制的黑底金边制服的执法队员肃然而立,他们之中有人族的面孔,也有魔族的特征,站在一起却毫无违和感,反而透出一股前所未有的、跨越种族的威严与公正。
高台之下,被捕的林氏族长林万金正披头散发地跪在地上,他保养得宜的脸上此刻涕泪横流,正用他那极具煽动性的嗓门,朝着黑压压的围观民众哭嚎。
“各位乡亲父老,街坊邻里!你们可要为我林家做主啊!我林家世代在帝都安分守己,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就因为我们是侯府的远亲,就因为当年附和过珞鸢公主几句,就要遭此灭顶之灾吗?”
他一边说,一边用力地将头磕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闷响,额头很快便一片青紫,看起来好不凄惨。
“她宁念!如今大权在握,名为三界和平的使者,实则就是借机排除异己!我们不过是想离开这是非之地,保全一家老小的性命,就被扣上‘潜逃’的弥天大罪!她这是公报私仇!是要将所有曾经得罪过她的人,都赶尽杀绝啊!她一个与魔为伍的女人,心肠早就变得跟魔族一样歹毒了!”
他很聪明,绝口不提自己做过的恶事,只反复强调自己与宁念的“私怨”,并巧妙地利用了部分民众对强权的天然不信任,以及对宁念过往那些偏见与传闻的残余印象。
人群中,议论声越来越大。
“听着……好像也有几分道理。毕竟当年那些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
“是啊,宁念姑娘现在身份尊贵,万一真是挟私报复,那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以后还有活路吗?”
“嘘,你不要命了!敢乱说话!”
“这怎么是乱说?兼听则明嘛。你看林老爷哭得多惨,不像装的。”
质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便会迅速生根发芽。一时间,人群看往高台的眼神,都带上了几分怀疑与警惕。这是新秩序建立以来,宁念的权威与公信力,第一次被放在万民眼前,公开地炙烤与挑战。
就在这时,拥挤的人群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分开,自动让出一条道路。
宁念在几名魔卫的护送下,缓缓走了进来。她没有走向高台上那张象征着最高审判权的座椅,而是在万众瞩目之下,平静地、一步步地走到了高台下方,与那些原告证人站在一起,选择了“原告之一”的位置。
这个出人意料的举动,让整个广场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愣住了,包括正在卖力表演的林万金。
他怔愣片刻,随即反应过来,哭嚎得更起劲了,仿佛抓到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宁念!你这个心肠歹毒的女人!你终于肯露面了!你今天当着全城人的面,就是要仗势欺人,要亲眼看着我林家家破人亡才甘心吗?”
宁念甚至没有看他一眼,仿佛他只是一团嘈杂的空气。她只是对台上为首的那名执法队长,一个面容刚毅的人族汉子,轻轻点了点头。
队长立刻会意,深吸一口气,洪亮的声音传遍广场的每一个角落:“肃静!现在,带物证、人证!”
片刻之后,两名执法队员合力抬着一口沉重的、上了锁的樟木箱走上高台,“哐当”一声巨响,重重地放在地上。箱盖被撬开,里面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甚至有些发黄的账本。另一边,十几个形容枯槁、衣衫褴褛的平民被带了上来,他们大多神情畏缩,眼神躲闪,但在看到地上跪着的林万金时,那浑浊的眼中又不约而同地迸发出刻骨的恨意。
执法队长拿起最上面的一本账册,翻开,不带任何感情地朗声宣读,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所有人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