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亚瑟领着米勒三人穿过赌场后门,沿着一条铺着陈旧木板的走廊前行。
这些木板早已被岁月侵蚀,边缘翘起,踩上去时发出嘎吱作响的声音。地板上积着一层薄灰,偶尔可见几处干涸的血渍。
走廊两侧挂着油灯,灯芯燃烧时发出细微的噼啪声,投下摇曳的光影,尽头是一扇厚重的橡木门,门上钉着一块锈迹斑斑的铁牌,上面刻着「猎犬营房」,字迹深浅不一,应该是用匕首随意刻下的。
亚瑟推开门,一股浓烈的气息迎面扑来——是陈年烟味与皮革油混合而成的味道,带着一丝血腥气,也夹杂着些许汗水与金属的气息,那是常年厮杀之人身上才会有的味道。
屋内十几张简易木床排列在墙边,床单洗得发白,布料早已被无数次的修补磨出了粗粝的手感。
有些床单上还残留着洗不净的污渍,深褐色,不知是血还是别的什么。
角落里,几个猎人正围着一张小桌玩骰子,赌注是几枚磨得发亮的金币,它们在油灯下泛着微弱的金光。
骰子撞击桌面的声音清脆而有节奏,伴随着低声的咒骂与哄笑,气氛虽然压抑,却也透出一种顽强的生机。
“新人?”一个缺了右耳的大汉用匕首尖挑起油灯罩,昏黄光线映出米勒的轮廓,他眯着眼打量了几秒,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屑,“亚瑟你小子胆肥了,敢带……”
“闭嘴一只耳!”亚瑟挡在米勒前面,“这位大人……”
“咳!”米勒轻咳一声,打断了亚瑟的话,意思很明显,别声张他的战绩。
亚瑟虽然在之前的狩猎行动中出了一些问题,但他还算机灵,立刻明白了米勒的意思,然后说道:“是约翰队长让我带这位大人过来的。”
能成为一支猎人小队的队长,必然是久经战场之人,远比他们这些人强大得多。在这片荒原上,强者就是规则本身。只要说是约翰安排的,这些人就不会再多问一句。
大汉眉头一皱,握刀的手顿了一下,目光在亚瑟脸上扫了一圈,又落在米勒身上停顿片刻,然后他起身道:“抱歉,这位先生,看来是我鲁莽了。”
米勒摆了摆手,没有说话。
亚瑟见状,松了口气,冲米勒点了点头,然后带着几人上了二楼。
二楼的空气要好一些,没有楼下那种浓重的汗味,但也依旧弥漫着某种挥之不去的潮湿感。
他们被安排在二楼最靠窗的房间,窗户正对着广场上的金鹅雕像——一只展翅欲飞的青铜巨鹅,羽翼边缘泛着铜绿,仿佛凝固的时间。
“这地方比我想的还要讲究。”布莱泽一边卸下皮甲,一边打量屋内的布置。
墙上挂着一张老旧地图,标注着影沼荒原的边界与几个已废弃的狩猎点,几个红圈标记的位置已经被划去,旁边潦草地写着“不可行”或“全灭”之类的字样。
角落里堆着几箱子弹与干粮,可能是为了应对突发状况才放置在这里的。
米勒脱下风衣,轻轻抖了抖灰尘,挂在椅背上。
然后坐在桌前,取出那块日曜髓,轻轻摩挲表面,感受到它内部深处似乎有一丝微弱的脉动,如同心跳。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声音不大,却在这间安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木质地板上传来轻微的脚步声,像是有人在门口停顿了一下,然后才再次叩响了门板。
布莱泽警觉地摸向腰间的霰弹枪,手指已经搭在扳机护圈上,眼神一凝。
米勒却没有动,只是抬眼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请进。”
门缓缓推开,吱呀一声,进来的是两张陌生的面孔。
两人穿着猎人装束,皮甲外罩粗布外套,肩带上挂着几枚银制子弹,腰间各别着一把斧头与左轮手枪以及黑色短刃,他们站在门口,像是在衡量是否该继续靠近。
“大人,打扰了。”为首的猎人语气恭敬,语调中带着一丝试探与尊重,“在下名为雷欧,旁边这位是我的副手卡特。我们想请您喝一杯,算是……欢迎来到金鹅镇。”
米勒没有说话。
雷欧连忙道:“不止我们,还有约翰,和其他几位猎人队长。”
闻言米勒挑眉,随即点头:“好啊。”
而后米勒看向布莱泽和卡拉巴斯问道:“你们要跟着一起去不?”
“不了。”
“不了喵。”
于是米勒跟着雷欧和卡特离开了房间,沿着老旧的木楼梯往下走。
楼梯间回荡着脚步声,二楼走廊尽头的油灯忽明忽暗,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们穿过营房大厅的一角,来到最里侧的一张长桌旁。
这里已经被布置好了酒局——十几瓶黑麦威士忌整齐排列在桌面中央,周围摆着几盘切得粗糙的熏肉与干面包,还有几个空杯子。
看到米勒走了过来,几名围坐在桌旁的猎人队长纷纷起身,动作虽不整齐,但都带着一种发自内心的敬意。
米勒扫视了一眼几位猎人队长,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掠过。
雷欧见状连忙开口,为米勒介绍几人。
“这是科隆。”他指着一位瘦高如长矛的男人说道。那人黑发中夹杂着银丝,鹰钩鼻下蓄着精心修剪的短须,眼窝深陷如鹰隼。
“克里斯。”雷欧又指向一名方脸宽肩的大汉。他身材魁梧,肌肉虬结,坐下时椅子发出一声呻吟。他冲米勒点了点头,没有说话,却透出一股沉稳的压迫感。
“马库斯。”一个佝偻如老树根般的男人抬起头,稀疏的红发扎成马尾,胡须花白,眼神深邃。“他是个追踪专家,据说能在荒原上追到一头兽人的脚印三天三夜。”雷欧补充道。
最后,他指向一名精瘦如猎豹的女人:“艾琳。”她灰金色的长发编成了方便战斗的辫子,左眼戴着皮革眼罩,露出的右眼湛蓝如冰。
“还有没什么特点的约翰。”雷欧笑着指了指带米勒来的那位猎人队长,随即话锋一转,“但他是这里面最强的。”
“约翰这么快就把我的身份都告诉你们了?”米勒问道。
顿了顿,他目光转向约翰,嘴角微扬:“这样的话,看来这笔介绍费你是拿不到了。”
约翰闻言挠了挠后脑勺,露出一丝尴尬的笑容,没有多说什么。
反而是他旁边的艾琳接过了话茬,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刚才在赌场,正好约翰坐在了我旁边。我记得他今天白日里刚出去狩猎,没想到这么快就回来了,而且还没受伤。”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于是我问他一句,损失如何。”
“他说了一句:‘没死人,因为有人帮了他。’”
“我说:‘你们运气不错,碰上高手了。’”
“这话传得快,不到一个小时,整个赌场都知道有个神秘巫师,单枪匹马砍翻了一只金鹅怪物。”
“现在所有人都在打听阁下是谁了。”
米勒听完,轻轻一笑,端起酒杯,轻啜一口,味道浓烈辛辣,带着一股陈年的橡木香。
他放下杯子,语气依旧淡然:“那就让他们猜去吧。”
这场酒局持续了一个小时,话题从狩猎经验谈到影沼荒原的禁忌之地,再到金鹅赌场的规矩。米勒始终保持低调,不多说话,但每当被问及战斗技巧时,他都会用一句简洁有力的回答赢得对方的尊重。
夜深时,几位猎人队长陆续起身告辞。
他们离开时,动作轻巧,没有打扰屋内的宁静。
约翰则留下,带着米勒回到住所。
走在昏暗的走廊上,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
到了门口,约翰低声说道:“如果大人您想找柯金斯先生谈什么,最好先让他主动找您。”
米勒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他推开门,走进房间,关上门的瞬间,外面的世界仿佛被隔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