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卷着冰碴抽打帝都朱雀门广场,十二月的铅云沉坠如铁。
九丈冰阶下,百口兽首铜炉吞吐暗红火舌,炉中烙铁烧得炽白,扭曲空气滋滋作响。
祭斜倚玄冰帝座,银发未束,几缕碎发拂过苍白如冷玉的下颌。
玄黑袍袖下,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上凝结的霜花。
他怀中裹着明黄锦缎的胡亥正啃咬一枚冰晶铃铛,晶亮涎水顺着下巴滴落。
冰阶两侧,三省六台官员垂首鹄立,深蓝冰纹官服凝满霜粒。
阶下黑压压的人群被炎忍军冰矛分割成块,孩童压抑的啜泣与父母粗重的喘息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六岁……我家阿芽才六岁啊……”一个妇人死死搂着怀中女童,指甲掐进孩子单薄的棉袄。
“忍忍吧……总比被那冰针炸碎脑袋强……”旁边丈夫面如死灰,盯着炉中烧红的烙铁,“听说西街麻脸张铁匠……昨日酒后骂了句‘暴君’,额头的炎纹‘噗’地就……”
“闭嘴!你想害死全家吗!”后排老者猛地拽他衣角,浑浊老眼惊恐地扫过广场四周高耸冰镜后那些睁着白眼的日向监察使。
“吉时到。”祭的声音不高,却似冰锥扎进每个人耳膜。
呜——!骨哨凄厉。
炎忍军如驱赶牲口,将第一批数十名六至十岁的孩童拖至铜炉前。
滚烫的烙铁被钳出炉膛,暗红铁块上凸起的火焰刺青纹路狰狞扭曲,热浪灼人脸皮。
一名瘦小的男童被强行按在刑凳上,烙铁悬于额前三寸,皮肤瞬间燎起青烟!
“哇啊——娘——!”男童凄厉哭嚎,四肢疯狂踢打。
“按住他!”行刑官厉喝。
祭怀中的胡亥似乎被这哭嚎惊扰,小嘴一瘪,细弱的腿猛地蹬开襁褓,一股温热的淡黄尿液嗤地浇在近侍刚钳起、正悬于另一名女童额前的那块炽白烙铁上!
滋——!!!
刺耳的白汽爆鸣瞬间压过哭嚎!
尿液在烙铁表面疯狂沸腾跳跃,腾起大股腥臊焦糊的浓烟!
烙铁上凸起的火焰纹路被尿液浸渍,嗤嗤作响,颜色竟由炽白转为一种诡异的、带着污浊焦痕的暗金!
“哈!”祭倏然笑出声,冰蓝右眼映着那冒烟的烙铁,如同瞧见绝妙戏法。
他捏着胡亥沾尿的小脚丫晃了晃,声音愉悦,“吾儿好准头!这‘圣水’淬火,倒让这死物多了几分活气。”
他目光转向那被尿液浇淋后、纹路变得污浊诡异的烙铁,对行刑官随意扬了扬下巴,“就用这块,给那丫头烙深些,沾了太子的福泽,是她的造化。”
行刑官面无表情,钳着那块犹自滴淌焦黄液滴、嗤嗤作响的烙铁,狠狠按向早已吓呆的女童额头!
“嗤啦——!”
皮肉焦糊的恶臭混着尿臊味猛地炸开!
女童喉咙里发出短促的、不似人声的惨嚎,身体剧烈反弓后彻底瘫软。
额上焦黑溃烂的皮肉间,一个边缘模糊、沾着污黄渍迹的火焰烙印赫然在目,如同溃烂的疮疤。
队列中段,一名身着洗得发白的日向分家服饰的少女猛地抬头!
她约莫十三四岁,笼中鸟咒印在额发下若隐若现,一双白眼死死盯着冰阶上帝座之上那道玄黑身影,眼中燃着穷途末路的烈火。
当两名炎忍军士兵粗暴地抓住她瘦弱的胳膊时,积蓄的愤怒与绝望轰然爆发:“暴君!你这吸髓敲骨的恶鬼!连孩童都不放过!日向的血咒还不够吗?还要这遍身烙痕!你不得好死!大炎必亡——!!!”
清冽的咒骂如同淬毒的匕首,瞬间刺破广场死寂的帷幕!
人群死寂,连孩童的哭嚎都吓停了。
冰镜后的日向监察使们身体几不可察地一僵。
祭敲击扶手的指尖倏然顿住。
他缓缓抬眸,冰蓝瞳孔精准锁住少女因愤怒而涨红的脸,覆盖黑绸的左眼处紫芒流转,唇角却勾起一丝奇异的、近乎温柔的弧度。
“日向家的白眼……倒是清亮。”祭的声音带着一丝赞叹的慵懒,如同品鉴玉石,“可惜,装了太多不该装的东西。”
话音落下的刹那!
祭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少女面前!
玄黑帝袍带起的寒风刮得少女脸颊生疼!
一只骨节分明、戴着玄黑指套的手如同铁钳,瞬间擒住了少女试图结印反抗的手腕!力道之大,腕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朕厌弃噪音,”祭的声音贴着少女耳廓响起,冰冷气息冻得她浑身战栗,“更厌弃……用这双眼睛装噪音的蠢货。”
他擒着少女的手腕,强硬地、不容抗拒地拖拽着她,如同拖着一根僵硬的木桩,径直走向旁边一口烧得最旺的铜炉!
炉中一块烙铁已烧至炽白,边缘甚至开始融化滴落铁水!
“不!放开我!你这魔鬼!”少女嘶声尖叫,白眼因极致恐惧而瞪到极致,笼中鸟咒印在额角剧烈跳动!
祭却置若罔闻。
他强行掰开少女紧握的拳头,将她纤细的、沾满冷汗和灰尘的手指,一根一根,死死按向那块悬浮在炉口上方、散发着毁灭高温的炽白烙铁!
“眼睛脏了,就用这烙铁洗洗。”祭的声音平静无波,如同教导孩童净手,“朕赐你……永世黑暗。此乃殊荣。”
“啊啊啊啊啊——!!!”
少女的尖叫在指尖触及烙铁的瞬间化为凄厉到撕裂声带的惨嚎!
皮肉在炽铁上瞬间焦黑碳化,发出滋滋爆响!
刺鼻的白烟混合着蛋白质烧焦的恶臭猛地腾起!
祭的力量如同万载玄冰,纹丝不动!
他冷酷地、稳定地按着少女痉挛的手,将她的双掌连同半截小臂,一寸一寸,完全没入那炽白的烙铁与滚烫的炉膛边缘!
“滋啦……噼啪……”令人头皮炸裂的灼烧声与骨骼碳化的爆裂声疯狂奏响!
少女的惨叫戛然而止,身体剧烈地反弓抽搐,白眼翻起,口角涌出带血的泡沫,喉咙里只剩下“嗬嗬”的、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焦黑的皮肉黏连在烙铁上,又被粗暴地扯下,露出森森指骨!
祭猛地松手。
少女如同断线的木偶向后栽倒,双臂自肘部以下已化为两截焦黑扭曲、冒着青烟、粘连着碎肉与骨渣的残肢!
她空洞翻白的眼球直勾勾对着铅灰天穹,身体在冰冷的地面上无意识地抽搐,笼中鸟咒印在焦糊的额角下剧烈搏动,如同濒死的心脏。
“烈性难驯?”祭垂眸看着地上抽搐的残躯,冰蓝瞳孔中毫无波澜,仿佛在看一块待处理的朽木。
他抬手,对着少女额头虚虚一抓!
咔嚓!
一声令人牙酸的骨裂脆响!
少女额骨正中,连同那个焦黑的笼中鸟咒印,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硬生生挖出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粘稠的红白混合物汩汩涌出!
一块边缘染血、尚带余温的弧形额骨落入祭掌中。
骨片内面,那笼中鸟咒印的符文已被暴力剥离,只余一片光滑的惨白。
“正好。”祭指尖森白寒气缭绕,如同最精巧的刻刀在骨片上游走。
骨屑纷飞间,两个铁画银钩、缭绕着冰寒气息的小字逐渐成型——「忠烈」。
“吾儿近来牙痒,正需些硬物磨砺。”祭转身,将那块还沾着脑髓余温、刻着“忠烈”二字的额骨,随手塞进胡亥啃咬冰铃的小手中。
婴儿被这新奇的“玩具”吸引,立刻丢开冰铃,粉嫩小手抓住那块微温的骨头,无意识地塞进嘴里,用新冒的乳牙啃咬起来,发出咯吱咯吱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细响。
暗红的血渍和灰白的骨粉沾满了婴儿粉嫩的嘴角。
祭的目光扫过阶下死寂如坟场、人人面无人色的人群,掠过那些烧红的烙铁和孩童额上新烙的、微微抽搐的火焰刺青。
“继续。”冰冷的声音在胡亥啃噬骨头的咯吱声中回荡。
“一个都别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