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的时候,又是乌泱泱一堆人送出来,来时的逼仄乡道忽然间宽敞了不少。
原来是本来堆在路边的杂物和汽车都被挪走了。
黑色超长跑车后缓缓跟着一辆黑色保姆车,几个乡镇干部含笑站在不远处。
目送他们离开。
还挺有人情味的。
齐硕回过头,坐在跑车副驾驶上,按下窗户和姑婆还有小姨表妹以及表妹小蕊的未婚夫招手道别。
“结婚的时候一定要通知我呀。”
齐硕笑看着这一对新人。
时间过得好快,记忆里表妹还在上学来着。
没想到这么快也步入社会了。
进的还是国内的头部房地产公司,兆佳。
虽然说现在国内都在唱衰房地产业——
但兆佳到底是屹立了几十年不倒的老牌龙头,尤其是这几年兆佳进军生物科技行业,做的也很好。
一说出来进了兆佳,家里亲戚也都一口一口的夸。
“一定一定的。”
小蕊拉着未婚夫笑着点头。
“肯定要请姐姐的。”
小蕊的未婚夫是个很腼腆的高个男孩,以前见过一次,但是没怎么说上话,这次倒是仔细看了好几眼。
对女朋友言听计从的。
是个听话的小奶狗。
真好啊。
她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笑吟吟坐在一边的狗男人。
狗男人抽出一根烟点上,吸了口。
修长的手指不紧不慢的点着柯尼赛格设计前卫的方向盘。
“回了市里,有空来你姐姐家玩。”
男人偏头含笑对小蕊和男朋友道。
“她一个人在家也无聊。”
小蕊惊喜的看了一眼表姐。
“真的吗?会不会不好?”
下午还听姨妈说,他们现在住在悦江府——
超一线的江景豪宅啊。
全市,不对全省第一梯队的富人区。
去看个房子都要验资八千万的地方。
高个子的腼腆男生也有些受宠若惊,不好意思的看了一眼女朋友。
齐硕抿唇笑:“怎么会不好,随时都可以来的。”
说罢又转头看了一眼身旁的男人。
顾嘉笙眉眼英俊,神色从容,看到她看过来,薄唇微微勾了勾。
还算是懂事。
齐硕回过头。
虽然没有小蕊的男朋友那么的小奶狗。
但是也算是挺好的了。
“好呀好呀!”
小蕊笑嘻嘻的点头。
车窗关上,齐家村越来越远。
爸爸妈妈坐不惯跑车,顾嘉笙叫人安排了保姆车来接。
走之前还跟着她去山上烧了纸。
她低头拈开沾在裙子上的灰黑色纸钱灰烬。
一转头,发现他肩膀上也有一片。
抬手帮他拂开。
还是把手工定制的黑色衬衫弄脏了。
“没事的。”
正在开车的男人瞥了一眼肩头的污迹。
一片小小的灰色灰尘。
沾在他手工裁剪的衬衫上。
他笑了笑。
女人的手腕白白的,指间嫩嫩的,像是葱白。
这些日子,跟着他,肉眼可见的养好了不少。
郊区的道路两边绿茵遍地。
红酥手,黄藤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他一手握住她的手。
心念平静,岁月静好。
裤子上其实还沾着点灰。
是在坟头跪下烧纸的时候弄脏的。
说起来还觉得奇妙。
他居然在跪几个和他并没有血缘关系的死人。
封建古老的种花家祭祀仪式。
烧的香和烧的纸,说是都可以在下头变成先人手里的钱。
这种可笑的理论,他当然不信。
灵魂这种形而上学的问题到目前根本没有通过科学来证伪。
这是属于哲学的思辨范畴。
愚昧的人才喜欢将自己的愿望寄托在一堆黄土上。
可是他居然并不觉得不高兴。
身旁的女人,似乎也对他更温柔了。
还记得自己起身的时候,她双眼亮晶晶的望着他。
亮得能滴出水。
就像是烟火在黑漆漆的天上炸开。
他微微勾唇。
“其实爸爸不用再检查的。”
齐硕想起他的安排,道:“不是什么大伤。”
“之前那几个院长已经都看过了。”
甚至有些兴师动众了,爸爸这些年在闲职岗位上呆着,还是第一次受到这么多的重视,还是因为新女婿的缘故。
“保险一点。”
顾嘉笙温声道:“有益无害。”
其实一眼也能看到老丈人的伤,并不是什么严重的伤情。
但是怎么想都觉得有些凄惨了。
老两口上山烧纸,摔倒在山上无人搭把手。
想想还是有点心有余悸。
倒不是他有多善良。
主要是他们的女儿这不是陪着他呢。
为了祭祖的事情还跟她吵了一架。
女儿不在身边,老人家又摔了,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以后天天都要看她脸色。
想想都头疼。
不过也真是让他见识到了以前没见过的阶级生活。
干点什么都麻烦的不行。
在那破房子里的小房间也是,床硬的跟部队的床一样,稍微动一下就嘎吱嘎吱的乱响,把她吓的——
几下就差点让他缴械。
“我跟Alex说了,下个星期让他联系设计师和装修公司。”
“把家里老房子重新装一遍。”
他抿唇道。
“就盖个两层小别墅就挺好的。”
“爸妈也要退休了,想回来住还能来住。”
装修啊。
女人想了想,点头。
装修就装修吧。
反正他的钱也多的花不完。
她低头看了一眼脚上这双新在镇上买的小白鞋。
以后估计也不会再穿了。
送给妈妈吧,二百多一双也不算太差。
但是没法跟他一起穿出去。
都不好搭衣服。
回家之后把一些买的不合适的衣服整理整理,最近她开始喜欢上买买买,经常买一堆穿上不合适的衣服。
试错成本嘛。
不合适的新衣服也可以送给妈妈,或者挑挑给小蕊。
她忽然想起什么,偏头问道:“顾嘉笙。”
“嗯?”
男人似乎心情很好,嘴角噙着笑意温声答应。
自从她带着他去祖坟烧纸后,他好像就心情不错的样子。
还以为他会嫌弃这些来着。
“好像好几天没见过小合了。”
“她是不是请假了?”
家里用人请假为啥她不知道!
她也是家里的主人好不好!
“谁?”
男人明显愣了愣。
“夜合呀。”
“就是那个小姑娘。”齐硕道:“跟我差不多大的。”
记得以前跟她聊天,她也是个大学生呢。
这几年果然是经济下滑了,大学生也来干家政了。
她以后工作要更努力点才行。
工作不好找啊,她被辞退了就只能在家里手心朝上每个月领二十万的零花钱了。
“她呀。”男人语气淡淡的,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搭在车窗上。
“辞退了。”
顾嘉笙语气平静,似乎在说一件跟自己无关的小事。
“辞退?”
齐硕坐直身子,似乎有些为那个小保姆感到委屈:“发生什么了?”
“还能为什么?”
男人似乎对太太的询问感到有些好笑,嘴角噙着笑意,说出的话却冰冷无情。
“干活不够麻利,做事没有眼力见,被炒那是迟早的事情。”
“倒不是针对这个行业,做什么工作不都是这样?”
“末位淘汰法则——”
男人又开始给她上起课来。
“开公司不也是。”
“制造内部竞争压力,避免员工出现惰性。”
“淘汰坏血,吸纳新血,优化团队结构。”
“在某些公司,还会考虑到成本控制的问题。”
“通过人员流动,比如减少高薪资深员工的比例,来降低人力成本。”
“养一堆混吃等死的咸鱼,公司迟早要垮掉的。”
他笑了笑。
辞退那个女人真的是因为这些么?
别以为他没发现她这些时候老是盯着他在家里的行动。
防什么呢。
以为他看不出来?
开玩笑。
女人抓奸什么的,他可没少见过。
不过说起来她也是与众不同,不愧是他老婆。
抓奸不盯别的女人,只盯他。
搞得他都没自由了。
男人在家也是需要空间的好吧。
醋劲都能把他溺死了。
最后还是只能自己动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