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校长,我这点家产,可都是堂堂正正赚来的,有能力为子孙后代留点基业,这不为过吧?再说,我这是献爱心,不是扶贫,河西的穷苦学生那么多,我也扶不过来啊。而且,这些年河西走出去的老板那么多,你不能只盯着我一个薅羊毛啊。”吴老板苦笑道。
“我只认识你,要是你有能力把他们叫过来一起喝茶,我也一样非常感谢。”苏建安说道。
“暂时没这个能力,我只能尽一份自己的心。”吴老板连忙说道,可不敢接下这个烫手的买卖。
“这样吧,我也不强迫你现在加码,明天上午你若是有空,到学校办公室来,我让你见见那些学生,先听听他们怎么说,你再做最后的决定,如何?”苏建安说道。
“没这个必要吧。”吴老板说道。
“你孙子在河西小学读书吧,以后来不来河西中学,还是直接去城里读书?就算真去了城里,还能不能像在镇上那样,得到那么多老师的重点关注呢?”苏建安隐晦地提醒道。
听到这话,吴老板目光微微闪动,长叹一口气,道:“你的困难,我都懂,也知道你这样逼我,纯粹是出于公心,否则,我早就送客走人了。”
“所以呢?”苏建安问道。
“既然苏校长盛情相邀,肯定是要过去坐坐的,明天就明天吧,刚好有空。”吴老板说道。
“吴良才同志,我代表整个河西中学,真诚地感谢你,我也会让大家都记住你的这份慷慨和大义。”苏建安郑重地说道。
“苏校长,你先别急着给我戴高帽,我只是说过去坐坐,没说一定会承诺什么。”吴良才也坦诚地说道。
“来了就好,对了,等到桃子丰收,需要人手帮忙采摘的时候,如果你不怕学生们偷吃,咱学校别的没有,就是人多!”苏建安笑着伸出了手。
“好说好说。”吴良才也赶紧和他握上。
……
林东升回到镇上时,同学们一番道谢后,都主动取走了自己的书包,他则趁机去把辛苦采摘的桃油卖了。
老板看到他采摘的桃油晶莹剔透,没什么杂质,额外多给了一块钱,一共给了他六块钱。
林东升便拿着钱高高兴兴地回了学校,心里比吃了肉还甜。
傍晚放学的时候,李卫国特意让林东升留下,叮嘱他明天尽量穿破一点,越破越好,邋遢一点也没关系。
林东升虽然不明所以,但也大概猜到了一些,点了点头。
他知道,学校这么些年,一直想拉一些赞助,不管是赞助学校的,还是赞助学生的,但效果非常一般。
这一次,就算他不是为了自己需要,也得想办法把卖惨做到极致,让其它那些贫困生也能受益。
因此,他吃了晚饭,先是去了球场,打了一会儿球,出一身臭汗,然后特意连澡都没有洗,就直接睡觉了。
第二天早上,他也只是简单洗了下眼睛,连脸都没有认真洗,就穿着一身破破烂烂的旧衣服去了教室。
早读结束的时候,苏文浅不明真相,陡然看到他这副尊容,肺都快气炸了。
她怒斥道:“林东升,你是乞丐吗?你那些钱存着是要去当丐帮帮主吗?”
林东升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敢解释缘由,只是低垂着脑袋,不敢与她对视。
“你彻底没救了,葛朗台见了你,都得甘拜下风!”苏文浅丢下这话,就气呼呼地离开了教室。
上午第一节是语文课,杨大平走进教室后,下意识地看了林东升一眼,微微一怔。
他缓了好几秒,才努力憋住笑,说道:“林东升,你去一趟校长办公室。”
林东升听了,赶紧站起身,就打算往外跑。
“你就不能穿个校服再出去?”苏文浅想到自己的父亲要是见了他这副尊容,估计印象更差,终究忍不住提醒道。
然而,林东升却装作没有听见一般,瞬间就跑得没影了。
苏文浅见状,气得咬牙切齿。
“苏文浅,你不用激动,好好上课,他这么穿没有错。”杨大平含糊地提醒了一句,然后开始在大家诧异的眼神中,继续讲课。
毕竟,在大家的眼中,林东升品学兼优,积极上进,勤俭持家,这学期更是凭借着自己的努力,脱贫致富,突然穿成这副模样,实在让人有些无法理解。
难道他家里最近又发生了什么重大的变故,才导致他再次返贫了?
当然,杨大平不肯说,连苏文浅都不知个中内情,其他人就更不知道了,只能在心里瞎猜。
林东升匆匆赶到校长办公室时,里面早已经站着十几位学生,他们一个比一个穿得破烂,像难民营似的。
苏校长面色平静,心中却一阵窃喜,这才是他想要的效果。
而和他们在桃林有过一面之缘的吴老板,则看得思绪起伏,百感交集。
他想到过这些学生穷,但没想到会这么穷,其实,他当年也是这么过来的,也曾受到过学校的恩惠和照顾。
但他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学校里还有这么穷的学生。
“人都差不多到齐了,这位是桃林场的吴老板,有意向资助大家,你们都好好向他诉诉苦,都要说实话,也别为了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就藏着掖着,谁先来?”等到学生陆续到齐后,苏校长才沉声说道。
“我先来吧,说完还要回去参加我爷爷的葬礼。我七岁的时候,父母、姐姐和外公外婆就因为车祸去世了,奶奶一病不起,后来也走了,是爷爷靠捡破烂供我上学的,现在爷爷也走了,我没有亲人了……”一个看上去比林东升还要瘦小的男生,说到这里,眼眶含泪,却忍着没哭。
“这么严重的车祸,保险没赔吗?”吴良才忍不住问道。
“我爸自己晚上不小心把货车开进水库了……”男生说道。
“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初几?”吴良才问道。
“姜凡,初二了。”
“你的学杂费,我全包了,供到毕业,你先回去处理你爷爷的后事吧。”吴良才说完,在纸上记下一笔。
“我爸得了肺癌,家里已经没钱治病了……”
“我爷爷奶奶早就过世了,爸妈都是残疾人……”
“我爸病死了,我妈跟人跑了,家里实在太穷,连地都没有种的。”
“我妈生了重病,家里借了好几万的外债。”
大家看到吴良才在记名字,怕说晚了,名额用完了,连忙七嘴八舌地说起来,真的是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吴老板,你如果觉得这些孩子有说谎,我可以陪你去家访,一家家地看。”苏校长说道。
“不用了,我都相信。”吴良才重重地叹了口气,手中的笔早已停下,如重千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