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话,林东升微微一怔,他没想到路远会如此不幸。
“要不,你最近也去抓龙虾卖吧,我估计这事儿可以干一段时间,能赚一些钱,趁现在抓龙虾的人不多。”林东升建议道。
“我不会游泳……”路远说道。
“那你的鱼都是在岸上钓的吗?没下过水?”林东升问道。
“嗯。”路远说道。
“可惜现在天气有些凉了,要是天热,我可以教你游泳,不难的,只要学会了,就一直会,淹不死。”林东升说道。
“你之前说自己叫林东升,我好像听说过这个名字。”路远突然说道。
“哦,之前有阵子,镇里拉过我的横幅。”林东升说道。
“难怪这么耳熟,我好像知道你是谁了,你成绩那么好,学校也有奖学金和助学金,为啥还要出来摆摊啊。”路远问道。
“唉,说来话长,主要是我家最近盖了新房,家里没钱了,对了,你家住在哪,之前读几年级?”林东升。
“就在前面那个拐角,街上最破的那个平房,有个院子,平时我也会去捡一些垃圾存着卖,去年刚读完初一,辍学一年了。”路远回道。
“要不,你买点教材自学吧,初中的知识不难的,有不会的可以问我,我每天晚上都会来这里摆摊,平时住校,周五才回家。”林东升建议道。
“不了,我这脑子,现在像灌了浆糊一样,对学习一点兴趣都没有,每天睡醒,满脑子想的就是今天吃啥,怎么吃饱。”路远说道。
“这感觉我懂,等你每天真的能吃饱,就会开始考虑其它的事情了,包括将来怎么过。”林东升。
两个人站在街边聊天,不知不觉就聊了很久,相似的年龄,相似的困境,让他们能对彼此身上的痛苦感同身受。
都说幸福是个比较级,得知了路远孤儿的身份后,林东升突然觉得自己挺幸福的,至少父母都在,还都很爱他。
之后一段时间,林东升中午抓龙虾,晚上摆摊加学习,每天忙得不亦乐乎。
除了最开始那两周,钱明和马大壮愿意陪同,后面过了新鲜劲,两人都觉得累,就不愿意再去搞钱了。
林东升只能拉着路远和自己一起弄,两个贫穷少年,每天搞钱的劲头都很足。
父亲林有财也在林东升的提议下,趁机从田间地头搞了不少的龙虾,短短时间,就赚了上千块,这钱跟白捡似的。
不过,自打有人开始收龙虾之后,整个河西镇的龙虾售卖链很快就建立起来了。
很多人开始当起了龙虾贩子,主动开着小三轮到一些村子里去收,趁机赚些差价。
大家听说龙虾还能卖钱,价格也还不错,抓龙虾的人也越来越多。
大家干完了农活就去抓龙虾,竞争越发激烈。
曾经泛滥成灾的小龙虾,很快就被人抓得不敢轻易冒头了。
更过分的是,有些人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种封闭药,只要往水里一撒,那些潜藏在水沟里的龙虾,就因为缺氧主动爬了出来,野外的龙虾开始成片成片地消失。
眼看着天气渐渐转凉,抓龙虾的时间投入和收益越来越差,林东升终于决定放弃这门生意。
但通过这段时间的疯狂捕捞,林东升和路远都赚到了一些钱,每个人都差不多搞到了上千块。
一场秋雨一场寒,随着一次次的大小测试,期末考试也很快提上了日程。
想到上次的失利,林东升这次不敢大意,提前半个月,就不再去街上摆摊了。
到了后来,他连学校里的维修单子,也接得很少了,一门心思地投入到期末复习中,想趁机打个翻身仗。
在这期间,他海投到全国各地的稿子,终于也有了一些收获,总计收到了七百多块钱的稿费,比上学期有了很大的突破。
快期末考试的时候,村里到东北打工的人也渐渐回来了,村子里的年轻人变得多了起来,舅舅家的表哥们也陆续回来了。
于是,沉降了小半年的新房,也在大家的帮助下,迅速粉刷完工。
不仅如此,林东升还趁着几个周末把家里的电路全部装完了。
他自身水平有限,不敢像城里那样穿墙打孔走暗线,走的全是明线。
虽然看上去略丑一点,但自家的事情,他做得特别认真仔细,还可以无限次返工,总体上还是相当靠谱的,重要的是,省了不少钱。
父母打算在农历小年那天搬进新房,到时姐姐们回来,就能直接住新房了。
期末考试如期而至,林东升考完之后,心里就基本有底了。
这一次,就算他打不过实力强劲的张家豪,抢回自己年级第二的宝座,应该也不成问题。
果然,拿成绩单的时候,林东升总分排名年级第二,但只比张家豪低了一分,算是惜败。
同时,他还收获了下学期减免的学杂费,也拿到了不少的奖状和奖品。
对于这个结果,不光学校很满意,林东升自己也很满意。
唯一不太满意的,就是苏文浅了。
她好不容易考到了年级第三,又被张家豪和林东升压了一头,却比两人总分低了十分。
罗菲这次考得也不错,班级第四。
班里进步最大的要数钱明了,除了英语没有及格,别的都考及格了。
长期在班里倒数的他,这次直接冲到了班级第36名,物理更是考到了79分。
虽然离80的目标还差一分,但林东升还是打算开学后教他学修收音机。
但钱明看到现在修收音机的人越来越少了,又没兴趣给他当徒弟了。
从学校拿回奖状后,本来林有财是希望林东升像往常一样,把新得的奖状贴在新屋的大堂里,继续让堂屋里金光闪闪,惹人羡慕。
但是,林东升却不乐意了,他想自己存起来。
因为他在挪老屋的奖状时,发现那些用浆糊贴上去的奖状,根本就撕不下来,一扯就破了。
以后,随着老屋的年久失修,他那些贴在老屋墙上的各种珍贵的奖状,估计最后也会慢慢烂掉。
除了少数一些鼓励性质的奖状,墙上的大多数奖状都是他用心血和汗水换来的,有些更是凝聚着他艰难的过往和无数的回忆。
所以,他真的有点舍不得,甚至想找机会把那一层土直接刮下来,只为保住自己的那些奖状。
而且,从今年开始,父亲也不再往受害者家里送钱了,不用再继续为大哥的冲动赎罪了。
因为受害者的母亲在年前寿终了,过世前,她曾找人带话,让父亲以后都不用再去了。
在林东升的开解下,林有财也算彻底想明白了,不管他现在怎么做,死去的人都不会活过来,对方那两个失去父亲的成年儿子,都不会轻易原谅他,更不会就此满足。
那么,他这么做,既不能求得自己内心的平静,也没法让对方的家人保持平静。
毕竟,他每去一次,都会勾起别人痛苦的记忆。
而且,他现在也确实需要为两个待嫁的女儿存一些嫁妆了。
当初家里经济困难,两个女儿没能好好读书,他已经亏欠过一次,他不想再在她们将来出嫁的时候,再亏欠一次。
农历小年那天,林东升家的新屋特别热闹,因为中午他们要在门前的空地上请客吃席,此时早就摆好了上十张借来的桌子。
两位姐姐回来了,母亲李小兰的厨艺本来就不错,人缘也好,又从村里邀来了几个会做饭的嫂子当帮手,便没有从外面请专门的厨师。
想到苏文浅曾提到过,等他搬新家的时候,一定要请她来家里玩,林东升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主动给她打了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