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本次数学竞赛的带队老师陈肃，又是高一的年级主任，此时也端坐在小会议室里。
老实说，得知林东升居然拿到了本次省赛的一等奖，他第一反应就是不信，这含金量可太高了。
出征之时，他对林东升还是有些隐约期待的，可考完之后，林东升表现出的状态，又让他很快打消了不切实际的幻想。
最关键的是，事后网上流出的二试真题卷，那难度简直突破了天际，纯粹就是为挑选天才而准备的，让他这个在数学世界里浸泡多年的人，看了都觉得棘手。
后来经过反复确认，陈肃才一阵苦笑，心道：“这小子藏得真深，当时恐怕也是为了照顾其他九个菜鸟的心情，才故意说得那么含糊的。”
眼看着大家的讨论越发激烈，兴致高昂，提议的庆祝规格越来越高，陈肃突然插嘴道：“大家是不是忘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
“什么事情，说来听听。”董力强校长连忙问道。
“有道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除了一中和二中，咱们普通高中遇到好的学生，都是想方设法雪藏起来，三年憋一个大招，你们还要大张旗鼓地宣传，是生怕林东升不被人挖走吗？说句真心话，以咱们学校的条件和资源，别的学校绝对是一挖一个准，都不用费太大的力气！”陈肃当众泼一瓢冷水。
他也是最近突然被文科重点班的王松柏跑来挖墙角，防不胜防，才深有体会，故而有此警觉。
“小陈说得有道理，近几年一中只有一个通过竞赛成功保送清北的，二中更是一个都没有，咱们不得不防。”董力强说道。
“我觉得还是应该大力宣传，如今是网络时代，信息透明，根本就藏不住，有心人稍微一查就能确定，还不如让林东升多得点实惠和荣誉，小孩子容易感情用事，没准受了恩惠，就真心留下了。”一位张姓副校长说道。
大家一番讨论，董力强校长才说道：“那咱们就做两手准备，不登报，不拉横幅，不公开宣传，有别的学校问起来，咱们就死不认账，只说是谣传，重名，校名录入错误等，但私下里，各年级各班，都可以以林东升为榜样，大嘉赞赏，通过学生们的口口相传，迅速提升林东升的知名度和美誉度。”
“同时，承诺给林东升的奖励，迅速兑现，之前我们承诺，只要他能拿到省赛一等奖，就奖励八千，有鉴于本次竞赛的激烈程度和超高难度，咱们直接给他凑个整，奖励一万！另外，日常福利也搞起来，他是走读生，那每月就给他的饭卡主动打上四百块，往后三年的学杂费全免，比照之前学校挽留尖子生的一拦子政策，咱们拿出十足的诚意来留人，他应该是能体会到的。”
“是不是一次给得太多了，省赛一等奖虽然在咱们学校是首开先河，可他也只是数学比较好，跟真正的尖子生还是有区别的。”吴姓副校长说道。
“那你是不了解林东升，他不仅是数学好，语数外三科都不差，而且文理科都很强。这次月考，他是理科第十，599分，文科第一，617分，而且，以他的数学天赋，我怀疑这还远不是他真正的实力。”陈肃说道。
“嘶，这么强的学生，怎么会沦落到我们青高的？”吴副校长颇为惊讶地说道。
“老吴，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沦落？咱们青高虽然确实差了点，但咱们自己人不能这么说，林东升的情况比较特殊，他休学过一年，身体上也有点小毛病，事关他的个人隐私，我就不便多说了。”董力强说道。
“啥毛病？精神病吗？稳不稳定？还会不会再次爆发？”吴副校长追问道。
“倒也没那么夸张，一点小问题，陈肃，他的奖励问题，是你当初和他谈的，就由你亲自去执行，对了，为了避免后续麻烦，你顺便理个君子协定，高中三年，他必须得留在青高，若中途离开，就算违约，所有奖励，十倍返还！”董力强吩咐道。
陈肃听了，面露难色，说道：“董校长，既然是君子协定，就要有君子风度，他毕竟只是个学生，咱们只能靠真心留人，不能靠违约留人，他真要是个天才，别说十倍，就是二十倍、三十倍，相信别的学校也掏得出来，想用这种方式震慑他，根本就没有任何意义。”
“先君子后小人，必须让他签协议，这样将来就算他真的要走，咱们也不至于人财两失。”吴副校长坚持道。
“我觉得，就算签协议，最好也是原价返还，合情合理，他内心也更容易接受。我从周平老师那里了解到的情况，他是个非常善良的孩子，生活上也特别节俭，之前我本来想把他直接挖到实验班，他为了照顾周老师的感受，也执意要留到期中考试之后，才愿意走正常的流程。”陈肃说道。
小会议室里沉默了几秒，董力强校长看着自己的大外甥，当即说道：“行，就按你的意思来办，我相信你的直觉和判断，希望你能把这件事情办得漂漂亮亮的！”
“好的，谢谢董校长。”陈肃感激地说道。
会议讨论结束之后，陈肃就第一时间将周平和林东升叫到了办公室。
他看着林东升，调侃道：“恭喜你啊，林东升，省赛一等奖，真的是好大的惊喜，明明考得那么好，当时还要在大家面前卖惨，是不是憋得很辛苦？”
林东升摸了摸自己的头，尴尬地说道：“主要当时陈万胜说自己只做出了一道半，不想太打击他了，而且，虽然题目确实做完了，但也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会拿大奖。”
“哈哈，他那个实力，打击他就对了，不打击你哪来的一等奖！首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学校承诺给你的八千块奖励，随时可以到位，还顺便给你凑了个整，直接奖励一万元！”陈肃笑着说道。
“感谢学校和各位老师。”林东升真诚道谢。
“另外，只要你愿意签一份培养协议，此后三年的学杂费全免，学校每月会往你饭卡里打四百块钱，作为生活补助，你可以在食堂吃饭，也可以在学校小卖店购买生活用品和各种零食，使用上不作限制。”陈肃又说道。
林东升听了，顿时有点犹豫，想到当初孝城一中给自己的这些福利，说没就没了，内心其实是有点抵触的。
马上他出书的版税就要到手了，加上这一万块的奖金，高中三年，不，高中两年省着点花，应该是足够了。
不过，想到这毕竟是一大笔钱，父亲如今还在家里忙着种田，母亲则天天摆摊为生，两位姐姐都不富裕，若是有了这份稳定的支持，生活压力会减轻许多，他又确实有点心动。
“你放心，培养协议的条款很简单，就算你将来有了更好的去处，学校也不会阻拦，顶多就是让你把这些培养费，原路返还。学校也是没有办法，每年稍微有好点的学生，或者中考发挥失常的，都会把青高当跳板，成绩达到一定水准后，就找机会转去了一中和二中。毕竟，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谁也挡不住这自然规律。”陈肃坦然说道。
“协议我可以签，但是，我可以在这里承诺，整个高中生涯，我是不会离开青山高中的，当初在我最绝望的时候，是你们收留了我，给了我再次读书的机会，我也绝不会做那种忘恩负义之人！”林东升正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