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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疯子的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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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如同沉在冰冷粘稠的沥青底部,每一次试图上浮,都被无形的重量狠狠拖拽回去。尖锐的电子警报声还在颅骨深处疯狂回荡,切割着每一根神经:“容器状态不稳定!立即终止!容器状态不稳定……”

痛。

不是单纯的头痛,而是从骨髓深处透出来的、被千万根冰针反复穿刺的剧痛。喉咙里弥漫着浓郁的铁锈味,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灼烧感。

田翠艰难地掀开沉重的眼皮。视野里一片模糊晃动的光斑,过了好几秒,才勉强聚焦。

还是那个冰冷的金属囚笼。惨白的光线刺得她眼球生疼。她侧躺在地上,脸颊贴着冰凉的地面,能感觉到自己嘴角残留的、已经半干涸的粘稠液体——是血。她之前失控的惨叫,震伤了喉咙的毛细血管。

“醒了?”那个冰冷的声音再次从墙壁的扩音器里传来,是贺兰敏。但这一次,田翠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不同寻常的紧绷感。像一根被拉得过紧的弦。

她尝试移动身体,四肢百骸却像是被拆散了又重新胡乱拼凑起来,沉重而剧痛。喉咙火烧火燎,连吞咽唾沫都带来刀割般的痛楚。她只能发出嘶哑破碎的气音。

合金门无声地滑开。贺兰敏走了进来。锃亮的皮鞋停在她眼前的地面上,居高临下。

田翠努力地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艰难地聚焦在他脸上。依旧是那张俊美却冰冷的面具,但田翠的金手指在极度虚弱的状态下,反而捕捉到了一些更深层的东西——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那双深不见底的墨瞳深处,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复杂风暴:暴怒、惊疑、一丝难以察觉的……忌惮?他的目光,正死死地锁在她苍白的、残留着血迹的嘴角。

是因为她失控时通感到的那些画面?那些足以将他、甚至整个贺兰家族拖入地狱的画面?

“你的能力……”贺兰敏的声音响起,带着一种刻意压抑的冰冷,试图维持掌控,“失控了。”他用的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田翠在他书房里第一次接触他皮肤时的异常反应,和刚才那场如同小型精神风暴般的惨烈景象,已经足够说明问题。

田翠扯动了一下疼痛的嘴角,一个无声的、充满嘲讽的冷笑。她艰难地抬起还能勉强活动的手,用手指在地面上,用自己嘴角残留的鲜血,缓慢而用力地划出三个扭曲的字母:

t G F

田国富。

这三个血字,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冰冷的金属地面上,也烫在贺兰敏的瞳孔深处。他周身的气息骤然一沉,整个囚室的温度仿佛又下降了几度。田翠通感到的最后那个画面——那份加密器官摘除记录末尾,田国富龙飞凤舞的签名——此刻被血淋淋地摆在了台面上。

“你想说什么?”贺兰敏的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

田翠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如同破风箱般的声响,她忍着剧痛,用尽全身力气,嘶哑地挤出几个破碎的字眼:“他……也……是……屠夫……”每一个音节都伴随着撕裂的痛楚和涌出的血腥气。她死死盯着贺兰敏,那双因为虚弱和痛楚而蒙上水雾的眼睛里,燃烧着最后的不甘与质问:贺兰容华是主谋,田国富是帮凶,那你贺兰敏呢?那个在滴血监控画面里,按住老人、眼神空洞、满嘴鲜血的年轻男人,又是谁?!那个穿着贺兰家族徽章白大褂、指挥转移“心脏供体”的身影,又是谁?!

贺兰敏的呼吸似乎停滞了一瞬。他俯视着地上如同濒死困兽般的田翠,看着她用血写下的指控,听着她嘶哑的控诉。他眼底那场风暴翻腾得更加剧烈。冰冷的愤怒之下,有什么更深沉、更黑暗的东西在涌动。

就在这时,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指示灯突然闪烁起急促的红光,同时,一个冰冷的电子合成音再次响起,这一次,清晰地回荡在囚室中:

“警告:容器生命体征异常波动,精神阈值持续下降。建议:立即执行深度镇静程序,准备强制休眠预案。倒计时启动:30分钟。”

强制休眠!

田翠的心脏猛地一沉!他们等不及了!贺兰容华的身体等不及了!这份“匹配率99.8%”的肾脏,他们要在她彻底被摧毁前,强行摘取!

冰冷的绝望瞬间攫住了她。她看着贺兰敏,看着他那双翻涌着风暴的眼睛,等待着最后的宣判。他会怎么做?下令注射?强行将她拖入手术室?

然而,预想中的冷酷命令并没有传来。

贺兰敏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墙壁上那闪烁的红色倒计时数字,在无声地跳跃:29:58…29:57…

死寂笼罩着冰冷的囚室。

突然,贺兰敏动了。他猛地蹲下身,动作快得带起一阵风。冰冷的手指再一次,带着一种近乎粗暴的力量,狠狠捏住了田翠的下颌,强迫她涣散的目光聚焦在他脸上。

这一次,田翠看得无比清晰。他眼底的冰冷面具彻底碎裂了!那里面翻滚着的是浓得化不开的暴戾、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缘的疯狂,还有……一种田翠无法理解的、近乎同归于尽的绝望!

“想知道那个老头是谁吗?”贺兰敏的声音压得极低,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冰渣,狠狠砸进田翠的耳膜。他另一只手指向自己,指向那张俊美却因情绪极度扭曲而显得狰狞的脸,“那个在手术台上被按着、被活着挖掉心脏、眼睛死死瞪着我的老头?”

田翠的瞳孔骤然收缩!

贺兰敏的嘴唇扭曲出一个极其惨烈、甚至带着一丝癫狂的笑容,那笑容里没有一丝暖意,只有刻骨的怨毒和痛苦:“他是我母亲的父亲!我的亲外公!”

轰隆——!

仿佛一道无声的惊雷在田翠的脑海中炸开!她通感到的那个监控画面再次清晰浮现:枯瘦的老人,怨毒的眼睛,死死盯着按住他的年轻贺兰敏!被强行缝合的伤口……浸泡在冰冷溶液中的、还在微弱搏动的心脏……

贺兰敏死死盯着田翠眼中瞬间的空白和惊骇,那癫狂的笑容更深了,带着一种毁灭性的快意:“想知道那颗心脏去了哪里吗?”他猛地凑近,灼热而混乱的气息喷在田翠惨白的脸上,声音压得如同地狱深渊的私语,“就在你养父田国富亲手签署的那份‘礼物清单’上!作为恭贺贺兰夫人——也就是我母亲——‘康复’的贺礼!多么讽刺?用她亲生父亲的心脏,去延续她的生命!”

田翠的胃里一阵剧烈的翻搅,强烈的恶心感直冲喉咙!她干呕起来,却只吐出一点带血的酸水。魔鬼!所有人都是魔鬼!贺兰容华!田国富!还有眼前这个……亲手参与谋杀了自己外祖父的……贺兰敏?!

“你以为只有你恨他吗?”贺兰敏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玉石俱焚的尖利,“田翠!我比你更想撕碎田国富那张伪善的脸!剥开他的皮,看看那颗心到底有多黑!”

他捏着她下颌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剧烈颤抖,指节青白。他眼中的疯狂如同实质的风暴,几乎要将田翠吞噬。“你看到了不该看的,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他死死地盯着她,眼神锐利得像是要将她的灵魂刺穿,“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猛地松开钳制田翠下颌的手,另一只手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个冰冷的、拇指大小的金属物件,狠狠塞进了田翠因痛苦而微微张开的手中!

田翠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触碰到那金属物光滑冰凉的表面——是一个微型U盘。

“第一,”贺兰敏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不容置疑的残酷,“乖乖躺上手术台,把你的肾给我外公,然后带着这些肮脏的秘密下地狱!”

他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因震惊和剧痛而无法动弹的田翠,眼中最后一丝属于人的温度也彻底消失,只剩下深渊般的冷酷和疯狂:

“第二,用这个,”他指了指田翠手中那个冰冷的U盘,嘴角勾起一个魔鬼般的弧度,“去把你养父田国富,彻底钉死在审判席上!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选吧,田翠。”贺兰敏的声音如同最后的丧钟,在冰冷的囚室里回荡,“用你的命,或者,用田国富的命。”

墙壁上,猩红的倒计时数字冷酷地跳动着:

25:43

25:42

25:41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毫无征兆地撕裂了囚室的死寂!这一次,不再是冰冷的电子合成音,而是监狱内部最高级别的安全警报!刺目的红光疯狂旋转闪烁,将整个金属囚笼映照得如同炼狱血池!

“警告!b区发生大规模暴动!安保系统遭受冲击!重复!b区发生大规模暴动!所有人员立即进入紧急状态!非战斗人员立即前往安全屋避难!警告——!”

扩音器里传来急促而混乱的喊叫和奔跑声,沉重的金属撞击声和模糊的嘶吼声透过厚厚的墙壁隐隐传来。混乱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瞬间炸开!

田翠的心脏在警报声中狂跳!机会!混乱是唯一的生机!

贺兰敏的脸色在疯狂闪烁的红光下阴沉得可怕。b区暴动?在这个节骨眼上?他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刀锋,狠狠剐过田翠惨白的脸,似乎在判断这场突如其来的混乱是否与她有关。

“你最好祈祷这场混乱足够大。”贺兰敏的声音如同淬了毒的冰棱,带着最后通牒般的残酷,“否则,倒计时结束,我会亲自替你选择。”

他不再看她,猛地转身,大步流星地冲向合金门。门在他身后无声滑开,外面混乱的声浪瞬间涌入。他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门外刺眼的红光和涌动的阴影中,合金门再次沉重地合拢,发出沉闷的“咔哒”声,如同棺材盖落定。

囚室里,只剩下田翠一人。

刺耳的警报声,闪烁的血红光芒,墙壁上那冰冷跳动的倒计时数字:24:59。

以及,她死死攥在手心,几乎要嵌进皮肉里的,那枚冰冷的、带着贺兰敏疯狂赌注的U盘。

冰冷的金属紧贴着掌心,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田翠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浓重的血腥味挥之不去。警报的红光如同恶魔的眼睛,在她苍白的脸上疯狂扫动,映照着那双因痛楚和震惊而失焦的瞳孔。

贺兰敏最后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反复穿刺着她濒临崩溃的神经:

“用你的命,或者,用田国富的命。”

U盘的棱角硌在掌心,带来尖锐的刺痛感,却奇异地压下了喉咙里翻涌的血腥。这东西……里面装着什么?足以将田国富“彻底钉死在审判席上”的证据?贺兰敏这个疯子,他是在利用自己!利用她对田国富的恨意,去完成他自己无法明面出手的复仇!他把她当成了递向田国富的屠刀!

可这刀,握在手里,割伤的又何尝不是她自己?

她猛地想起通感中看到的画面:那个眼神空洞、满嘴鲜血、死死按住自己外公的年轻贺兰敏;那份末尾签着“田国富”大名的器官摘除记录……这两个人,一个是被迫沾染血腥的帮凶,一个是冷血策划的元凶,却都深陷在这罪恶的泥潭里,互相撕咬,不死不休。

而她田翠,不过是这盘血腥棋局里,一颗被双方都视为筹码的棋子。

“呃……”一阵剧烈的痉挛席卷全身,田翠痛苦地蜷缩起来。墙壁上的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23:18。强制休眠的阴影如同实质的巨手,扼住了她的喉咙。

不能死!绝对不能死在这里!更不能像一个待宰的牲口一样被送上手术台,成为延续贺兰容华罪恶生命的零件!

混乱的警报声和模糊的嘶吼声从门外不断传来,如同地狱传来的召唤。暴动还在继续!这是唯一的生机!贺兰敏临走前的话像毒蛇一样缠绕着她——“你最好祈祷这场混乱足够大。” 他需要混乱,需要这场暴动来掩盖某些东西,或者……为他接下来的行动创造条件。

她必须逃出去!必须利用这场混乱!

求生的意志如同濒死的火焰,在剧痛和绝望的灰烬中顽强地重新燃起。田翠咬紧牙关,口腔里弥漫着新的血腥味。她尝试挪动身体,剧痛让她眼前阵阵发黑,冷汗瞬间浸透了单薄的衣物。她艰难地用手肘支撑着,一点一点,如同被碾碎的虫子般,向着那扇紧闭的合金门挪动。

冰冷的金属地面摩擦着皮肤,留下火辣辣的痛感。警报的红光在她爬行的身体上投下扭曲晃动的影子。每一次挪动都耗尽了她残存的力气,呼吸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血腥和灼痛。

近了……更近了……

终于,她的手颤抖着,触到了那扇冰冷、厚重、代表着囚禁的合金门。门板光滑冰冷,找不到任何着力点。绝望再次袭来。她不是贺兰敏,没有密码,没有权限,这扇门对她而言就是一座无法逾越的叹息之壁!

不!一定有办法!

金手指!她的通感能力!

田翠闭上眼睛,强忍着剧烈的头痛和身体的极度不适,将全部的意志力集中在触碰到门板的指尖。她在赌!赌这扇门连接着复杂的安保系统,赌她的能力能在绝境中再次给她指引!

嗡——

一股微弱却清晰的电流感顺着指尖传来,不再是之前那种狂暴混乱的信息洪流,而是一种冰冷的、有序的、带着某种规律脉冲的感知。金手指在求生意志的极限压榨下,艰难地运转着。她“看”到了!不是画面,而是一种冰冷的“地图”——门禁系统的线路走向!几条代表着数据流的光线在冰冷的金属门板内部纵横交错,最终汇聚在一个点上——门框上方一个极其隐蔽的、只有指甲盖大小的应急手动解锁面板!那面板被一层伪装材料覆盖着,从外面看与门框完全融为一体!

就是这个!

田翠的心脏狂跳起来!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所有的痛楚。她挣扎着,用尽全身力气撑起上半身,颤抖的手指伸向门框上方那个隐蔽的位置。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金属门框,一寸寸摸索……

找到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凹陷!

她用指甲狠狠地抠进去!伪装材料被掀开,露出了下面一个微小的、需要特殊工具才能开启的六角形螺丝孔!

该死!没有工具!

田翠的心沉了下去。难道最后的希望……

就在绝望即将吞噬她的瞬间,她脑中灵光一闪!戒指!那枚象征契约、此刻却带着裂纹的婚戒!戒托的边缘,似乎……足够坚硬和尖锐?

她毫不犹豫地褪下左手无名指上那枚冰冷的戒指,顾不上内圈那道狰狞的裂纹,将戒托的边缘死死卡进那个微小的六角螺丝孔里!

“呃啊——!”她用尽残存的力气,将身体的重量都压了上去,借助戒指的棱角,狠狠一撬!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但在田翠耳中却如同天籁的机括弹开声响起!

合金门厚重的门框边缘,弹开了一个仅容两指伸入的狭窄缝隙!缝隙里面,是一个红色的、小小的手动扳手!

成了!

狂喜瞬间冲垮了身体的极限。田翠的手指颤抖着,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决绝,伸进了那个狭窄的缝隙,死死握住了那个冰冷的红色扳手!

用尽全力,狠狠向下一扳!

“嘎吱——!”

沉重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骤然响起!厚重的合金门,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强行唤醒,缓缓地、带着令人牙酸的阻力,向内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

门外,混乱的景象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涌入田翠的视野!

刺眼闪烁的红色警报灯光疯狂旋转,将长长的、布满管道的金属走廊切割成明暗晃动的碎片。浓烟从远处的拐角弥漫过来,带着刺鼻的焦糊味。尖锐的警报声、金属撞击声、混乱的奔跑声、怒吼声、惨叫声……各种声音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片末日般的喧嚣。

人影在浓烟和闪烁的红光中晃动、奔跑、扭打!穿着囚服的暴动者如同疯狂的兽群,拿着简陋的武器(撬棍、破碎的椅子腿)与穿着黑色制服、手持电击棍的守卫激烈地搏斗!鲜血溅在冰冷的金属墙壁和管道上,触目惊心。一个守卫被几个暴动者扑倒,电击棍脱手飞出,在地面上滑出刺眼的火花。更远处,似乎有火焰在燃烧,滚滚浓烟正是从那里涌出。

混乱!彻底的、失去控制的混乱!如同贺兰敏所“祈祷”的那样大!

田翠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冲破肋骨!就是现在!

她咬紧牙关,压下喉咙里翻涌的血腥味和全身撕裂般的剧痛,用尽最后一丝力气,从那道狭窄的门缝中,如同离弦之箭般,猛地向外扑了出去!

身体重重摔在冰冷的、布满油污和不明液体的走廊地面上,剧痛让她眼前一黑。但她不敢有丝毫停顿!求生本能驱使着她,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踉跄着冲入那片混乱、血腥、充满未知杀机的光影与浓烟之中!

身后,那扇被强行打开的合金囚门,在闪烁的红光下,如同巨兽缓缓闭合的嘴。墙壁上,猩红的倒计时数字依旧在冷酷地跳动:

21:05

走廊的混乱如同沸腾的油锅,浓烟呛得田翠剧烈咳嗽,每一次吸气都像吞下烧红的刀子。警报的红光疯狂切割着视野,晃动的黑影在烟雾中如同择人而噬的妖魔。她踉跄着,像一叶随时会被惊涛骇浪撕碎的小舟,凭着本能朝着看起来人少、烟雾稍淡的方向奔逃。

“抓住她!那个方向跑了!”一声粗粝的吼叫穿透喧嚣,带着明显的指向性。

田翠头皮瞬间炸开!是守卫!他们发现她了!她不敢回头,用尽全身力气扑向不远处一个堆满废弃金属管道的角落,身体重重撞在冰冷的管壁上,剧痛让她眼前金星乱冒。

脚步声快速逼近!沉重的皮靴踩在金属地面上的声音如同催命的鼓点!

完了!被堵在死角了!

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淹没头顶。田翠背靠着冰冷的管道,胸口剧烈起伏,肺部火辣辣地疼。她下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掌心那枚冰冷的U盘和戒指的棱角深深硌进皮肉里。

就在沉重的脚步声即将抵达拐角的瞬间——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地从走廊另一端的深处传来!巨大的冲击波裹挟着灼热的气浪和更浓密的黑烟,如同海啸般席卷了整个通道!金属管道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顶部的照明灯管噼里啪啦地碎裂坠落!

“啊——!”

“塌了!快跑!”

“灭火!那边起火了!”

逼近田翠的脚步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守卫们惊恐的喊叫和混乱的奔跑声。爆炸引发的连锁反应显然比田翠这个逃跑的“容器”更重要!

天赐良机!

田翠被气浪掀得一个趔趄,耳朵嗡嗡作响,但她不敢有丝毫犹豫!浓烟和混乱是最好的掩护!她强忍着耳鸣和眩晕,看准守卫被爆炸吸引注意力的空档,像一道影子般,贴着墙壁,朝着与爆炸相反的方向,更深、更黑暗的通道深处没命地狂奔!

脚下的地面传来微微的震动,头顶不时有灰尘和细小的金属碎片簌簌落下。爆炸点显然引发了结构上的破坏。她不知道自己跑向哪里,只知道必须远离身后那片修罗场,远离那扇象征着死亡的合金门和那个猩红的倒计时!

通道越来越暗,闪烁的红光被浓重的黑暗吞噬,只有远处爆炸引发的火光在墙壁上投下晃动的、如同鬼魅般的影子。空气里的焦糊味和血腥味混合着浓重的机油和铁锈气息,令人窒息。田翠的体力早已透支,全凭一股意志在支撑,脚步越来越沉重,肺部像要炸开一样。

突然,前方黑暗中传来一阵急促而轻微的“滴滴”声,带着一种规律性的电子音。

田翠猛地刹住脚步,心脏狂跳。她屏住呼吸,借着远处火光微弱的映照,看到通道尽头似乎是一个堆满废弃仪器和巨大管道的死胡同。而那“滴滴”声,似乎是从角落一个半人高的、类似大型变电箱的金属柜后面传来的。

是陷阱?还是……某种机会?

她强压着恐惧,蹑手蹑脚地靠近。绕过那个冰冷的金属柜,眼前的景象让她呼吸一窒!

角落里,一个穿着沾满油污的蓝色维修工制服的身影,正蜷缩在那里,身体因为剧痛而不住地颤抖。他的左大腿上,一根扭曲断裂的金属管贯穿而过,鲜血染红了大片裤腿,在地上洇开一滩深色的痕迹。他脸色惨白如纸,冷汗浸透了头发,一只手死死按住伤口上方试图止血,另一只手正颤抖着,试图操作一个掉落在地上、屏幕碎裂但还在闪烁微光的……平板电脑?

那规律的“滴滴”声,正是从平板电脑发出的。

似乎是察觉到有人靠近,那人猛地抬起头,警惕而惊恐的目光投向田翠。火光映亮了他的脸——很年轻,甚至有些稚气未脱,大概只有十八九岁的样子,脸上沾满了黑灰和血迹。

“别……别过来!”少年声音嘶哑,带着恐惧和绝望,手中的平板电脑像是他唯一的武器般指向田翠。

田翠立刻停下脚步,举起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她的目光快速扫过少年腿上的可怕伤口和那个闪烁的平板电脑。屏幕碎裂,但上面隐约可见的界面……似乎是这座地下监狱的局部结构图?还有一个不断闪烁的红色光点,正发出规律的“滴滴”报警声。

“你在做什么?”田翠压低声音,语速极快,“那是什么?”她指向平板电脑。

少年剧烈地喘息着,眼神充满了不信任和痛苦。“通风……通风系统应急……控制节点……”他断断续续地说,因为失血和疼痛而牙齿打颤,“b3……西区……节点过载……要炸了……得……得手动切断……”

通风系统节点过载?要爆炸?!

田翠瞬间明白了刚才那场爆炸的来源!b区暴动引发了连锁反应,破坏了电力或控制系统,导致某些关键节点过载!眼前这个少年维修工,似乎是在试图阻止下一场灾难?

“怎么切断?”田翠追问,目光死死盯着那个闪烁的红色光点。

少年艰难地动了动身体,却引来一阵剧烈的抽搐和痛苦的闷哼。“密码……需要权限……我……我的工牌……”他颤抖的手指指向自己胸前。田翠这才注意到,他胸前的工牌已经碎裂,只剩下半截带子。

权限!

一个疯狂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田翠的脑海!金手指!她的通感能力!虽然身体状态极差,能力极不稳定,但如果是直接接触这种电子设备的核心密码输入点……

她猛地看向少年:“信我一次!我能帮你!把平板给我!快!”

少年眼中充满了挣扎和难以置信,但腿上传来的剧痛和屏幕上那越来越急促的“滴滴”声如同催命符。他看着田翠苍白脸上那双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睛,死亡的恐惧压倒了一切。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那个碎裂的平板电脑推向了田翠的方向。

田翠扑过去,一把抓起平板。屏幕碎裂的玻璃碴刺破了她的手指,鲜血渗出,但她毫不在意。她将沾血的手指,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狠狠按向平板屏幕上那个不断闪烁的、代表着密码输入框的红色区域!

嗡——!!!

一股强烈的电流感混合着混乱的数据流瞬间冲击田翠的脑海!金手指在生死关头被强行压榨到极限!剧痛如同钢针穿刺太阳穴,眼前瞬间被无数乱码和跳动的数字淹没!

“权限代码……权限代码……”她紧闭双眼,在狂暴的信息流中艰难地捕捉着那最关键的一串数字!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额头滑落。

“快……没时间了……”少年虚弱的声音带着哭腔,屏幕上的红光闪烁频率已经快到连成一片!

“啊——!”田翠发出一声压抑的低吼,凭着一种近乎本能的直觉,手指在碎裂的屏幕上艰难而快速地划动!

一串由鲜血和汗水混合着输入的字符,出现在密码框内!

她猛地按下了确认键!

“滴——!权限验证通过!b3西区通风节点主电源切断!过载解除!”

冰冷的电子提示音如同天籁般响起!屏幕上刺目的红光瞬间熄灭,变成了稳定的绿色!那催命的“滴滴”声戛然而止!

成功了!

田翠脱力般瘫软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头痛欲裂,眼前阵阵发黑。少年维修工也虚脱地靠在墙上,眼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庆幸和不可思议。

就在这时——

“咻——啪!”

一声轻微的、几乎被远处混乱掩盖的破空声响起!紧接着,是金属被穿透的闷响!

田翠瞳孔骤缩!

一支细长的、尾部带着稳定翼的麻醉镖,正深深地钉在她头顶上方不到十厘米的金属管道上!镖尾还在微微颤动!

她的心脏瞬间停跳!

有人!有人在暗处!目标是她!

恐惧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全身!田翠猛地抬头,目光如同利箭般射向麻醉镖射来的方向——通道深处那片最浓重的黑暗!

阴影里,似乎有东西动了一下。一个模糊的、穿着与周围环境几乎融为一体的深灰色连体制服的身影轮廓,在废弃管道的缝隙间一闪而过!快得如同鬼魅!

那人影似乎朝她这边看了一眼,眼神冰冷得毫无人类情感,随即如同融入黑暗的水滴,彻底消失不见!

不是守卫!也不是暴动者!那身制服……那精准冷酷的射击……是专业的!是贺兰敏派来清除她的人?还是……田国富的人?!

冷汗瞬间浸透了田翠的后背!她以为自己暂时逃出了囚笼,却没想到落入了更凶险的猎杀场!

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身体却因为极度的疲惫和惊吓而酸软无力。

“你……快走……”地上的少年维修工虚弱地开口,眼神惊恐地看着那枚钉在管道上的麻醉镖,“他们……不会放过你……”

田翠咬紧牙关,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撑起身体。她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少年,又看了一眼通道深处那片吞噬了杀手的黑暗。

逃!必须继续逃!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

她将沾满血污的平板电脑塞回少年手里,低声道:“保重。”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踉跄着扑向与杀手消失方向相反的一条狭窄的、布满蛛网般管道的岔路!

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迅速将她单薄的身影吞没。

身后,只有远处越来越弱的爆炸声、警报声,以及……那枚钉在管道上、尾翼仍在微微颤动的麻醉镖,在黑暗中闪烁着冰冷而致命的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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