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的五味杂陈落在陵容眼中只是一种无可救药,于是干脆转过身,不与她废话。
“沈嫔心里有数就好,等莞答应再复宠,说不得下一个被牵连的就是你了,你自己也小心些吧!”
这话倒不是挑拨离间,而是事实。
说出来也好,只要沈眉庄还和甄嬛有来往,她就没脸再来拉扯自己了。
只是这般疾言厉色,将一旁地淳儿看呆了,只留下一句“沈姐姐要保重身子”,便乖乖跟着陵容又离开了。
见状,眉庄终于忍不住鼻尖的一酸,便要落下泪来,可采月却连忙劝她。
“章太医说了,小主千万不能情绪波动,对孩子不好呀!”
这头,陵容和淳儿刚出了咸福宫的门,好巧不巧就遇到了崔槿汐。
她一见陵容只觉得羞愧,连忙福身道:“奴婢给文嫔娘娘请安。”
陵容眼皮都懒得抬,淡淡道:“莞答应身子不好,姑姑在旁照看,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注意得陵容的称呼已经从“莞姐姐”变为了“莞答应”,又见淳常在紧跟在她的轿子旁,到这会也没有去看望过自家小主,心里也就有数了。
叹息之余,又觉得无可奈何,小主昨夜将文嫔闹得那么没脸,她生气也是应当的。
只是这淳常在,自家小主素日待她也不薄,如今未免也太见风使舵了!
崔槿汐不动声色,只答道:“烦娘娘挂心,我们小主已经醒了,因担忧沈嫔娘娘的身子,特派奴婢来探望。正巧遇到了娘娘,小主还让奴婢一会儿去延禧宫给娘娘赔礼道歉呢。”
“那很不必了。”
陵容的眼神没有一丝温度,看着崔槿汐吃惊的神情,只觉得好笑。
“莞答应能在本宫的生辰宴上做出此等之事,可见从未视本宫为姐妹,所以这么大的事出来,本宫也不奢望她自个登门致歉了,不过崔槿汐呀——”
陵容坐在高高的轿子上,注意她手里捧着个盒子,骤然反应过来,不禁冷笑起来,将身子微微往下倾,盯着崔槿汐下垂的双眼。
“你手里拿着的又是莞答应的什么赏赐吧?本宫劝你最好别进去存菊堂,沈嫔的身子已经很不好了,这都是你主子害得!若再把人刺激出个什么,莞答应的罪过,可就更上一层楼了。”
说罢,陵容挑眉,轻轻扬手,轿子便扬长而去。
这么多人看见了自己与甄嬛的割席,一来,不会有人觉得自己可欺,二来,也是给沈眉庄做个榜样,远离甄嬛,并不是什么天理不容的事。
随即,崔槿汐与陵容的侍女春霏擦肩而过,目光却被对方的衣裳深深吸引。
春霏身上穿着的分明是件橘黄色的浮光锦衣裳,分明是去岁小主送给文嫔的!
可前几日,春霏才因冒犯小主被文嫔当众责罚。
原来真是做给人看的!
她深吸一口气,心里有个可怕的猜想:文嫔,或许对小主不满已久了!
然而,这不是她眼下该多思虑的,文嫔方才的话不无道理。
站在咸福宫门口许久,崔槿汐无奈叹息,将镯子收了起来,还是缓缓踏入了存菊堂。
床上的沈嫔,样子非常灰败,似乎已经心力交瘁,崔槿汐只得含着讨好的笑关切,昨夜小主求沈嫔办事的话,她是半个字也说不出口了!
“奴婢给娘娘请安,我们小主心系您,特意让奴婢来看望您。”
眉庄淡淡的,连眼皮都抬不起来,气更虚了。
“劳烦你走一趟了,我没事。”
似乎从崔槿汐反常的态度里,她似乎已经猜到一二了,心只觉得有些冷。
嬛儿她,是想让自己替她向皇上求情吗?
可是自己都已经这个样子了,床都不能下,皇上也没有来看过自己一眼,怎么能替她求情呢!
半晌,采月淡淡请崔槿汐出去:“若姑姑无事,还请让我家娘娘好好休息吧。”
“唉。”
崔槿汐紧锁眉头出了咸福宫,眼下,除了芳若姑姑,已经无人愿意帮小主了!
身后,小信子将一切看在眼中,待崔槿汐离开后,悄然去了延禧宫。
陵容听说了沈眉庄冷淡的态度,出乎意料之余,倒是有些欣慰。
无关痛痒的挑拨离间,于任何人都是无用的,只有感受切肤之痛,才知道谁也无法分担分毫。
当夜,有一场春雨无声,后宫的气氛阴沉得可怕。
到了十三这日,雨还是没有停,皇上也没有再踏足过后宫,更是忽视了甄嬛三四次的求见。
今日,曹琴默与沈眉庄的册封礼如期在各宫中进行。
只是沈眉庄到了景仁宫跪听皇后训诫,虚得直喘气,把宜修看得悬心不已,可千万别在景仁宫小产了,于是简单说了三句话,便算礼成了。
没过两日,皇上依旧不入后宫,皇后便下令,不许任何人再踏入凌波园半步。
晨起,夏冬春过来说闲话,陵容可惜自己祈愿的牌子终究没能挂在那棵木兰树上。
闻言,夏冬春抱着秋狸儿,坐在软榻上,摆摆手。
“嗨,娘娘不觉得那棵树晦气吗,您是有福之人,何必在一棵树上吊着!”
“你说得有道理,本宫也不过是随口一说罢了。”陵容失笑。
说罢,夏冬春忽然神秘兮兮一笑,道:“娘娘别烦心了,那晚我们被遣散了无趣,便到了桃李园里,李花倒是已经开了,嫔妾与淳儿便挑了棵花最多的,最高的,挂了我们的祈福牌子。”
“然后,嫔妾也给你写了一个,让小樊子给挂得高高的了!”
看着她的笑,陵容有一瞬间的愣神,下意识道:“为什么?”
为什么,在这后宫之中,竟然真的有这样看起来的真心,被捧到了自己面前!
夏冬春嘿嘿一笑道:“因为嫔妾聪明啊,而且我娘也说啊,一定得抱好娘娘这棵大树,帮娘娘多祈一份福,以后你更好,我不就也更好了吗!”
说罢,她小心翼翼观察陵容的反应。
今年是入宫的第三个年头了,她已经发现了,文嫔她很怪!
要是别人对她好,她就会怀疑别人要害她,但只要说出个“利益”上的理由,她就能欣然接受了。
果然,文嫔突然又对她笑了。
“好啊,只要本宫好一日,就有你好的一日!”
忽地,外头的春霏无奈地将一瘸一拐地周宁海引了进来,只见他一甩拂尘,瞥一眼夏冬春,随即又盯着陵容。
“给文嫔娘娘请安,华妃娘娘请您即刻去翊坤宫说话。
陵容微微叹息,华妃看着自己远离了甄嬛,就觉得自己不做这个“内应”,怕是又要发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