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万金等人灰头土脸地离开林府,那花厅内残留的压抑气氛却并未散去。贾瑛站在窗边,俊美的侧脸在午后斜阳下显得有些冷硬。陈七如同一尊石雕般立在他身后,无声地散发着凛冽的寒气。
“老大,这些盐耗子,怕是要狗急跳墙了。” 陈七的声音低沉而肯定。
“跳墙?” 贾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眼神锐利如鹰隼,“就怕他们不跳!跳得越高,摔得越狠!正好给咱们的盐票法祭旗!” 他转过身,眼中闪烁着算计的精光,“老七,传令下去:第一,试验田那边,让老吴亲自坐镇,再加派两组兄弟,暗哨明哨给我布三层!一只苍蝇飞进去,都得给我查清公母!第二,盐课司重造账目的库房,给我守成铁桶!所有进出人员,包括一只耗子,都给我登记在册!第三,让咱们城里的‘耳朵’都竖起来!沈万金、胡守义,还有那几个盐场大使、钱守拙、孙德才府上,给我盯死了!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来报!”
“是!” 陈七领命,转身大步离去,行动迅捷如风。
贾瑛则快步走向林如海的书房——静思轩。林如海半靠在软榻上,正看着一份公文,脸色虽还有些苍白,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见贾瑛进来,他放下公文,眼中带着一丝凝重:“瑛哥儿,沈万金他们走了?谈得如何?”
“谈?” 贾瑛嗤笑一声,毫不客气地坐到旁边的椅子上,“一群披着人皮的豺狼,装模作样来探口风,被我指着鼻子骂回去了!临走还放了狠话,说什么‘玩火自焚’。”
林如海眉头微蹙:“沈万金此人,表面和气,实则心狠手辣,在扬州经营数十年,根深蒂固,与京城某些勋贵也颇有勾连。他既已放话,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瑛哥儿,你锋芒太露,须得加倍小心。”
“伯父放心。” 贾瑛脸上毫无惧色,反而带着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小子就等着他们出招!不把他们打疼了,打怕了,这盐政革新就是一句空话!” 他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沉稳,“不过,被动挨打不是小子的风格。咱们得主动出击,给他们再加一把火!”
“哦?如何加火?” 林如海精神一振。
“晒盐试验田!” 贾瑛眼中精光爆射,“伯父,咱们的试验田进展神速,第一批引卤已经灌入结晶池,只要未来几日天气晴好,不出五天,第一批真正由日光晒出来的‘林氏新盐’就能出池!”
“这么快?!” 林如海又惊又喜。
“对!” 贾瑛点头,“所以,小子想请伯父以巡盐御史衙门的名义,五日后,广发请柬!邀请扬州府所有在籍官员、有头有脸的士绅、各大盐商行会代表、甚至城里有名望的耆老,齐聚城东试验田!咱们要搞一场盛大的‘开池观盐’仪式!让所有人都亲眼看看,这晒盐之法,是不是比煮海为盐强上百倍!这新盐,是不是洁白如雪,粒粒晶莹!让那些造谣生事、说咱们异想天开的人,把脸伸过来,狠狠挨上一巴掌!”
“好!好一招釜底抽薪!以正视听!” 林如海拍案叫绝,眼中充满了激赏,“当众开池,铁证如山!看他们还有何话说!老夫这就亲自手书请柬!定要办得风风光光,让整个扬州城都看看这‘林氏新盐’!”
“不止风光!” 贾瑛嘴角勾起一丝狡黠,“还要让他们肉疼!伯父,请柬上再加一条:凡与会者,皆可凭请柬,在‘观盐’仪式结束后,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限量认购首批‘林氏新盐’一百斤!先到先得,售完即止!”
林如海先是一愣,随即恍然大悟,指着贾瑛大笑起来:“哈哈哈!妙!妙啊瑛哥儿!你这脑袋是怎么长的?这一手,既堵了悠悠众口,用实物打了那些盐商的脸,又趁机为新盐打响了名头,还顺带收拢了一部分人心!让他们占点小便宜,却撬动了整个盐价体系!高!实在是高!”
“伯父过奖。” 贾瑛笑嘻嘻地拱手,“不过是些小手段。咱们这叫‘以利诱之,以势压之,以实击之’!三管齐下,看那些魑魅魍魉还能玩出什么花样!”
林如海当即提笔,亲自撰写请柬文稿,加盖巡盐御史大印。一道道加盖着鲜红大印、措辞郑重而极具诱惑力的请柬,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迅速在扬州城激起了滔天巨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