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越听越是心惊,这些症状,无一不中!她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看向贾瑛的眼神彻底变了,充满了不可思议:“瑛三哥……你……你真懂岐黄之术?”
贾瑛哈哈一笑,方才的凝重瞬间消散,又恢复了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混不吝模样,大剌剌地一拍胸脯:“请叫我神医。”他故意拖长了调子,惹得探春和惜春都“噗嗤”笑出声来。
黛玉也被他这突如其来的“神医”自称弄得哭笑不得,啐道:“呸!好不知羞的神医!那敢问神医,我这病,可还有救?”话虽带着嗔怪,眼底却藏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微弱的希冀。
贾瑛收起玩笑之色,正色道:“有救没救,神医说了不算,得看病人听不听话。”他目光锐利地盯住黛玉,“第一,即刻停了那人参养荣丸!一粒也不准再吃!”
此言一出,满室皆惊!
“什么?”黛玉失声道,秀眉紧蹙,“那是太医院王太医开的方子!老太太、太太都叮嘱每日必服的!”人参养荣丸是贾府为黛玉特配的贵重补药,多年来一直服用,几乎成了习惯。
宝钗也忍不住开口,声音温婉中带着规劝:“三哥,这人参养荣丸乃是滋补气血的圣品,王太医是太医院圣手,他的方子……”她话未说完,便被贾瑛抬手打断。
“圣品?圣手?”贾瑛冷笑一声,那笑容里带着毫不掩饰的讥诮,“人参性热,大补元气不假!可林妹妹这身子,是虚不受补的底子!肺络本就娇弱,内里虚火暗伏,再拿这大热大补的人参天天往里填,如同抱薪救火!表面看或许精神好些,实则内火愈盛,耗伤阴津,肺络只会越来越干涸脆弱!久而久之,不是咳血,便是成痨!王太医?哼,要么是庸医,要么就是拿你们贾府的银子,专开些听着名贵、吃着无大碍也无大用的平安方!”他这番话掷地有声,如同惊雷,炸得在座诸人目瞪口呆。
黛玉脸色白了白。她想起自己每次服完人参养荣丸,初始是觉得有些暖意,可过后喉咙里那股燥热干痒的感觉似乎更明显了些,夜里偶尔也会觉得烦热难眠。难道……真如他所言?
“那……那该如何?”
贾瑛从炕几上拿起一张早就写好的纸笺,递给黛玉:“按这个方子抓药。每日一剂,三碗水煎成一碗,饭后半个时辰温服。”黛玉接过,只见纸上墨迹清晰,写着:北沙参三钱,麦冬二钱,玉竹二钱,川贝母(研粉冲服)一钱,枇杷叶(蜜炙)三钱,生甘草一钱。另:每日清晨空腹,以滚水冲服纯藕粉一小碗。忌:辛辣、油腻、生冷、人参及一切温补燥热之物。
“这方子……”黛玉看着纸上那些寻常不过的药名,有些迟疑。
“看着简单?”贾瑛挑眉,“对症才是关键。沙参、麦冬、玉竹,甘寒养阴,润肺生津;川贝、枇杷叶,清热化痰止咳;甘草调和。藕粉性平,最是养胃滋阴。先吃上半个月,看看效果。记住,人参,绝对不能再碰!”他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
黛玉握着那张轻飘飘的纸笺,心中却沉甸甸的。这位行事狂放不羁的瑛三哥,竟在医术上展现出如此惊人的洞见与魄力。他对自己病症的了解,甚至超过了许多名医。那句“虚不受补”、“抱薪救火”,如同醍醐灌顶,让她第一次对自己常年服用的“圣品”产生了强烈的怀疑。她抬眼,看向贾瑛,眼神复杂,低声道:“多谢……瑛三哥费心。”
“光嘴上谢可不行。”贾瑛咧嘴一笑,又恢复了促狭,“得听话。不然,神医可要亲自灌药了。”他作势捋了捋并不存在的袖子。
黛玉被他逗得又是气恼又是好笑,刚升起的那点郑重感激瞬间烟消云散,忍不住飞了他一眼:“谁要你灌!”那眼波流转间,带着少女特有的娇嗔与鲜活,竟比窗外的晨光还要明媚几分。
贾瑛看着她这生动模样,心头畅快,大手一挥:“好了好了,药的事说完了。大好的天儿,说这些怪闷的。都别走啊,今儿中午我下厨,请你们尝尝地道的扬州味儿!”
“三哥还会下厨?”探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仿佛听到了什么奇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