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也惊呆了,嘴巴张得能塞进个鸡蛋,看看贾瑛那身刺眼的打扮,又下意识地低头看看自己裹在精致锦袍里的“文弱”手臂,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涌上心头。
黛玉那双惯常笼着轻烟薄雾的秋水明眸,此刻清晰地映入了门口那个身影——那赤裸的、汗湿的、充满力量感的臂膀和胸膛,那滴落的汗珠,那蒸腾的热气…如同一幅浓墨重彩、极具张力的画面,猝不及防地撞入她的眼帘。
她的脸颊也瞬间飞起两朵红云,如同初绽的桃花,一直蔓延到小巧玲珑的耳垂。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咚、咚、咚地狂跳起来,几乎要挣脱胸腔的束缚。一股陌生的、灼热的气流瞬间冲上头顶,让她感到一阵眩晕。羞赧如同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她本能地想要立刻移开视线,垂下头去。
在那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羞赧之下,一种更强烈的、从未有过的情绪如同破土而出的藤蔓,疯狂地缠绕上来——那是好奇!一种近乎灼热的、带着点飞蛾扑火般危险的好奇!
她的目光不受控制地追随着那汗珠滚落的轨迹,从喉结,到锁骨凹陷处短暂地停留,再没入那被古怪衣物紧裹的、贲张起伏的胸膛深处…一种奇异的、带着点眩晕的灼热感从心底蔓延开来,让她指尖都在微微发麻。
就在黛玉这惊涛骇浪般的复杂心绪翻涌,目光被牢牢锁住无法移开的瞬间——
“孽障!!!”
一声尖利刺耳、饱含着惊怒、羞愤和难以置信的咆哮,如同炸雷般在荣禧堂内轰然响起!
贾母气得浑身发抖,脸色由红转青,再由青转紫!她猛地从罗汉榻上站了起来,枯瘦的手指颤抖着,直直指向门口那惊世骇俗的身影,腕上那串价值连城的翡翠佛珠因为动作过猛,“啪嗒”一声脆响,串绳竟被硬生生扯断!翠绿欲滴、颗颗圆润的珠子瞬间四散迸溅,如同骤雨般噼里啪啦地砸在光洁的金砖地上,滚得到处都是!
“你…你这穿的是什么鬼东西?!衣不蔽体!露胳膊露腿!成何体统?!伤风败俗!简直是伤风败俗!!”贾母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尖利扭曲,充满了滔天的怒火,“我贾家百年清誉!诗礼簪缨之族!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不知廉耻、败坏门风的混账东西!你…你还像个大家公子吗?!你…你简直是市井流氓!下九流的泼皮无赖!!”
翡翠珠子在地上滴溜溜地滚动,清脆的撞击声如同敲打在每个人的心尖上。满堂死寂,只剩下贾母粗重的喘息和珠子滚动的余音。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死寂和贾母喷火的怒视中,贾瑛动了。
他像是完全没听见那雷霆震怒,也丝毫没在意滚落满地的珍宝和满屋子惊骇欲绝的目光。他脸上甚至还带着点运动后的红晕和满不在乎的痞笑,目光扫过地上滚动的珠子,眉头都没皱一下,仿佛那不过是几颗碍路的石子。
然后,在所有人惊骇到麻木的目光注视下,他做了一个让空气彻底凝固的动作——
他抬起手,极其自然地、随意地,一把揪住了自己那件古怪棉布背心的下摆,猛地向上一撩!动作利落干脆,带着一种粗犷不羁的力道!
瞬间,一大片紧实、壁垒分明、如同精心雕刻过的腹肌,就那么赤裸裸地暴露在清晨明媚的阳光之下!汗水浸润的肌肤在光线下闪耀着蜜合般诱人的光泽,块垒分明的线条随着他轻微的呼吸起伏着,充满了最原始的生命力和爆发美!
“老祖宗,消消火气。”贾瑛的声音响起,带着点运动后的微喘,却异常清晰平稳,甚至还有一丝戏谑的笑意,“大清早的,气大伤身。孙儿这可不是伤风败俗,这叫‘强身健体’!您老瞧瞧,”他故意拍了拍自己那引人注目的腹肌,发出轻微的“啪啪”声,动作带着点炫耀式的流氓气,“这身板儿,结实着呢!在扬州那会儿,盐枭的刀子砍过来,孙儿就靠这身板儿硬抗!不比那些风吹就倒、整天只会在脂粉堆里打滚的强?”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旁边已经彻底石化、脸色煞白的宝玉。
宝玉被他目光一扫,如同被针扎了,猛地一哆嗦,脸色由白转红,又羞又气又怕,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满堂再次响起一片压抑的抽气声!这一次,连王熙凤都惊得捂住了嘴。王夫人和邢夫人更是眼前发黑,几乎晕厥。三春姐妹死死低着头,脖子都红透了。宝钗紧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剧烈颤抖,仿佛在忍受极大的冲击。
黛玉只觉得一股更猛烈的热浪轰然冲上头顶,脸颊烫得几乎要燃烧起来!那猝然闯入眼帘的、线条贲张的男性腰腹,那阳光下闪烁的汗珠,那拍击时肌肉的弹动…带来的视觉冲击力比方才赤裸的臂膀更甚十倍!她猛地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地颤动,心口狂跳得如同擂鼓,震得耳膜嗡嗡作响。一股强烈的羞耻感几乎要将她吞噬。
然而,在这灭顶的羞赧洪流之下,一丝极其微弱、却异常顽固的念头,如同水底的暗礁,悄然浮起:他…他怎能如此?如此…不羁?如此…胆大包天?可…可这动作,虽粗野得惊世骇俗,却又偏偏…带着一种奇异的、不令人反感的利落?甚至…那拍打肌肉的声音,都透着股怪异的…力量感?荒谬!太荒谬了!
就在黛玉心潮剧烈翻涌、几乎无法呼吸之际,贾母已然被贾瑛这火上浇油、变本加厉的举动气得几乎背过气去!她指着贾瑛,手指抖得像风中的枯叶,嘴唇哆嗦着,半天才从喉咙里挤出更为暴怒的嘶吼:
“强…强身健体?!你…你…你这孽障还敢狡辩!好!好!好!就算你这身腌臜打扮是‘强身健体’!那你昨日在缀锦阁干的好事呢?!殴打老仆!还是你二姐姐的奶嬷嬷!当众说出那等下流污秽之言!手段如此酷烈!心肠如此歹毒!这又是什么道理?!你眼里可还有半分规矩!半分孝悌?!你…你简直是要气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