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
我踩着护栏一步跃进阳台,站在赵光义和东阙公子之间,侧身将剑挑起,直指赵光义的脖颈。
“唰——!”
他下意识后仰身体,目光在那带血的剑尖停了一秒,而后上移看向我。
“府尹大人这场戏、演的可还尽兴?”
我喘了口气,侧头盯住那张神情十分复杂的脸。
“你……”
他喉结滚动,目光又顺着我的脸向下描摹,凝在手腕缠着的那截布条上。
东阙公子站了起来,上前一步迈到我身侧,也低头看见了那布条:“哈,原来是在这儿呢。恭喜大人,找到失散的衣袖了。”
我顾不上他的调笑,轻咳一声,眼前渐渐出现重影,手上的剑也发颤。
赵光义蹙着眉毛,怒意惧意早就一扫而空:“少……”
我喉头一甜,血又压不住涌上来,顺着嘴角漏出去几滴。
赵大怎么还不来,真就等我在这儿晕倒然后一晕就十五天?
我扭头往里看去,那身金黄色龙袍早就在门口站定,不知为何迟迟不说话。
“我的好大侠,这是苦肉计吗?”东阙扶住我,继续说着玩笑话,“内伤不重,看着倒是吓人。”
我踉跄一步,咧嘴:“别消遣我了,我可是来赶着救你的。”
“少侠立了功,现在应当休息休息才是。”
东阙公子忽然旁若无人的说了这么一句。
我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劲,还没等挣扎,脖颈处猛地传来一阵钝痛,整个身子便瞬间软了。
失去意识前,听见的是赵光义带着慌张的一句:“大夫呢?快找大夫来……”
早就料想到这会儿可能让我强制关机,原以为只要死吊着一口气,再跟赵大扯扯皮是没问题的。
没想到先动手的会是东阙。
不过也确实该由他动手。
熔炉已毁,威胁也威胁到了。
就算现在我不省人事,也还有屹川和潭当归作为东阙公子的筹码来谈判。
而他也聪明的意识到,虽然大家立场各不相同,但我鲜血淋漓神志不清的站在那儿,对大家来说都是麻烦事。
于是我又晕了。
当渐渐恢复意识时,天正蒙蒙亮,阳光顺着阳台照进屋子里,我发觉自己正躺在床榻之上,浑身缠着纱布,一整个跟木乃伊似的。
“那么唐钱策就这样定下,两位少侠和公子可有异议?”
“早该如此。”东阙公子从容不迫的声音的传来,“若是府尹大人早能听到百姓之声,我们也就不必喊游侠来闹出这么大动静了。”
赵大语气带着些许严肃:“放肆。江南隐患不除,国家不能统一,百姓又何来安居乐业之说?”
“是是是,官家护弟心切,在下无言以对。”东阙公子的目光瞥向我,正巧与我对上,便没再挪开,笑眯眯的说,“哎呀,少侠终于醒了?”
我撑着身子坐起来,身上薄被滑落,也笑着回应:“晨安啊,各位眼熟的官老爷们。”
赵大坐主位,温无缺坐客位,赵二、屹川、潭当归三个人分别坐在两人左右,位序严谨。
我话音刚落,那黄袍皇帝就笑起来:“哈哈哈,朕就说瞒不了你。”
温无缺捏着茶杯缓缓端到嘴边,一副无奈的样子:“官家这会儿怎么不觉放肆了?哎,当真厚此薄彼……”
“你喝你的茶!”赵匡胤瞬间抛去刚才还端着的皇帝架子,敛了敛衣袖迈着大步走过来。
其余三人见状也向我围来。
我将被子掀起下了床,冲着赵大哥恭恭敬敬就要行跪拜礼:“草民叩见陛……”
“哎哎哎!免礼免礼,免!”他着急忙慌给我扶起来,“都这样了还行什么礼啊?快躺回去休息,你可是大功臣。”
“哦?怎么个大功臣?剑指府尹的功臣么?”
“你……!”他气的动作一顿,抬眼瞪我,半天才一甩袖子往回走,“我算看明白了,你们两个才是一伙儿的,你一句他一句的在这儿呛我呢。二弟,咱走,这救命之恩就当已经报完了,他不领情,哼。”
【一边霸气护妻,一边霸气护弟,爱了爱了。】
【赵光义:哥哥,他才不是什么要杀我的大坏人呢。】
【赵匡胤:我呸。】
赵大被我呛走了,屹川和潭当归便凑上来,两个人跟麻雀似的叽叽喳喳开始说话:
“唐钱的事定了,皇帝答应换钱,他们仨刚商量完,我们啥话还没插上呢,你伤怎么样?好些了没?”
“红线我没保住,我是说你给我的那截红线,回去我给你再整一个行不行?哎,那紫茄子给的解药能不能吃啊?不能再下毒吧?”
“你伤要是还不行就继续在这儿待着,我们回去找月曦就行,他们给你用的都是最好的,比角门里强多了。”
“我跟你说我们两个从熔炉赶过来的时候那门口侍卫还拦我们呢,没一会儿赵大哥就亲自传话要把我们带进去,别提多洋气了。”
我一边点头一边碎嘴的回应:“好多了好多了,我才不稀罕你整的红线,解药没毒放心大胆的吃,角门里那边还有事,不能耽搁久了不然月曦会担心……侍卫?哎呀能不能聊点正事?”
他俩愣了一瞬,不约而同的蹙起眉毛缓缓将情绪收敛回去,闭着嘴什么话也不说了。
我错愕抬头:“嗯?……我也没那么凶吧?”
“你们两个要是不好意思说,本公子不介意代为开口,”温无缺将茶杯放在桌上,翘着二郎腿远远看向我,“他们两个赶过来的时候担心死了,身上不知道沾满了谁的血,又吵又闹的,差点不分青红皂白连着本公子也要揍呢。”
“哪有!”潭当归站直了身子回头喊,“我一时心急,大家又都说是你弄晕的……”
“我的财神爷啊,你忘了自己是为谁才追到这儿来的?”
“你、谁知道你被抓了还有心思换衣服弄发型?认不出来才是正常的吧?”
我没忍住笑出声,回过神来的时候大家已经不知道盯着我看了多久。
我缓一口气,正正神色站直了身子看向这几位。
棋子也罢,执棋手也罢,无论过程中闹了多少不愉快,又被对方噎了多少句没说出来的话,现在胜负已分,是东阙公子结结实实的为百姓赢下了这局。
真正的坏棋被甩出棋盘,君民矛盾消解,百姓休养。
赵匡胤终于打扫干净屋子,我的剑也该指向南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