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集团总部的氛围比往日更加凝重。走廊上,员工们步履匆匆,交谈声压得极低,连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会议室的门不断开合,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迫感,仿佛连中央空调吹出的暖风都带着肃杀之气。
王特助接到慕容瑶提前到访的电话后,便一直等在自己的位置上。当电梯门\"叮\"的一声打开,那个熟悉的身影裹挟着室外的寒气走出来时,他立即起身相迎。
\"慕容组长这么早就来了?\"王特助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略显疲惫的女子。她今天穿了件深灰色短款羽绒服,内搭简洁的白色圆领毛衣,脖子上随意绕着条格纹围巾,水洗白的牛仔裤配着运动鞋,半高的马尾,本该是阳光活力的打扮,却都被脸上那层过于精致的妆容夺去了注意力。
王特助镜片后的目光微凝——慕容瑶很少画浓妆,即便是正式场合也以淡妆为主。凑近看,就能发现此刻那层精心描绘的眼线反而让眼下青影更显突兀,腮红也盖不住苍白的底色。就像戴了张精心绘制的面具,乍看元气满满,细看却透着一股强撑的焦虑。
“抱歉,王特助。”慕容瑶轻抿嘴唇,围巾随着她的动作滑落些许,她抬手拉高围巾,嘴角勉强扯出职业化的微笑:“年终了,公司有些急事要处理,所以提前过来汇报进度。”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她的目光状似无意地扫过总裁办公室紧闭的胡桃木门:“小萧总在吗?”
王特助注意到她握着背包带的手指关节微微发白,羽绒服下摆还沾着水珠。他侧身让开通路,“老板临时去开发区了,汇报由我代为转达。”话锋一转,“不过您和老板约的时间是半小时后,他应该能赶回来,或者需要帮您联系他吗?你这是要赶飞机?”
慕容瑶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刻意露出为难的神色,“下午还有三个厂商要跑,时间确实有点赶。”
她低头假意整理围巾,指尖拂过衣领。这个时间卡得精准——就算萧莫现在从开发区回来至少要四十分钟车程,而她的汇报最多需要二十分钟。
王特助的视线在她泛白的指节上停留半秒,目光若有所思。最终他还是领着她往旁边的小会议室走去,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规律的声响。他们身后跟着一位萧氏的员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随时等着吩咐。
“请。”王特助伸手推开小会议室的门,木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慕容瑶快步走了进去,运动鞋踩在厚实的地毯上悄无声息。王特助站在门口,对着身后候着的员工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员工心领神会,不到两分钟就端来一杯热气腾腾的拿铁,同时将王特助的记事本恭敬地递了过来。
刚在会议桌前落座,慕容瑶便掀开笔记本。开机画面蓝光映在她脸上,衬得眼下青影愈发明显,像是许久未曾安眠。她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将项目报告点开。
“首先是平台项目的近况,整体进度已经达到70%,”她的语速比平时快了三成,但每个重点都精准到位,“比预期提前了半个月,按照现在的速度,过年前能达到萧氏的要求,”她的指尖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图表随着讲解流畅旋转,“这些项目中需要重要关注的环节我都已经标注,在文字报告中也记录了,这些都已经打包发贵司邮箱……\"
王特助的钢笔在记事本上顿了顿,墨水在纸面洇开一个小圆点。他注意到对面的咖啡一口没动,杯口的热气渐渐消散在空调暖风中。
他抬眼不着痕迹地打量对面的人——是什么要紧的事情,会让她连喝口咖啡的时间都没有?但她的汇报却依然条理分明,数据精准,专业术语信手拈来,声音平稳有力,丝毫看不出任何异样。
“……平台这一部分项目,整体情况就是这样。”慕容瑶的指尖在触控板上快速滑动,语气微微加重,又调出一段看上去是工厂模样的监控画面,“至于罗教授团队新材料的中试平台,你看,已经在正常运作,后续有任何变化我都会及时更新。\"她借机瞥了眼电脑右下角的时间。
“后续无论是平台项目还是罗教授的新材料,我们严新会每日追踪,每日更新。”她“咔”地合上笔记本,“这就是整体情况,王特助你看,有没有什么需要补充或者有疑问的地方?”
王特助停下手中的动作,收起自己的笔,抬头看着她,审视的目光扫过,他摇摇头,“没有什么问题。”
“那我不耽误你时间了。”慕容瑶没有丝毫寒暄的意愿,果断站起身,羽绒服擦过椅背发出沙沙声响。
王特助若有所思地看着她,也站起身,突然说道,“报告我会转交给老板。不过……”他犹豫了一下,镜片后的目光带着几分关切,语气突然放软,“慕容小姐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困难?”
慕容瑶微微一怔,呼吸不自觉地停滞了一瞬。叶飞雪没瞒住?还是箫莫发现什么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声音依旧平稳,“怎么这么问?”
“您看起来……”王特助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他斟酌着用词,“似乎没有休息好,精神有些……”他顿了顿,终究没把“恍惚”二字说出口,转而委婉道,“如果遇到什么困难,公司这边可以提供必要的协助。”
慕容瑶轻叹一口气,这声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自从得知绑匪们出狱并在暗中窥视自己,她就一直处于高度戒备状态。每个夜晚都睡得很浅,要起夜两三次查看房门确认门锁,稍微有点动静都会让她惊醒。
但此刻,她只是平静地整理着电脑线,说道,“多谢关心,只是年末的关系,而且项目到了关键时刻,必须盯紧点防止出现问题。加班比之前多了些,也熬夜,忙过这阵好好休息就好了。”
她将电源线绕好收进包里,状似无意地抬眼,声音平稳得没有一丝波澜,“对了,你们最近也很忙吧?听说高层变动频繁,小萧总……应该不会单独行动吧?”
王特助见她没有停留的意思,跟在她身边送她,“确实很忙,你也知道情况,萧生那边,还有萧氏和叶氏的合作没那么简单,工作量激增。老板这些天都和叶小姐……”他顿了顿,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反射着冷光,“还有工作人员一起去各个下属公司巡查。”
“都不容易。”慕容瑶不着痕迹地敷衍道,已经将电脑收好,拎着电脑包,扬起一个标准的职业微笑,眼角却不见笑意,“那我先告辞了,还有急事要处理。”
王特助站起身跟在她身后走出会议室,“我送你。”
“不用这么客气,” 慕容瑶疏离地摆摆手,脚步不停,“我自己走就行。”她的目光扫过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又很快收回。
走到电梯口时,她突然回头,“对了,如果……”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算了,没什么。”
电梯门适时打开,她快步走进去,在门关上的瞬间才松开了紧握的拳头,紧绷的肩膀线条终于松懈下来,脸上那种刻意的纠结表情消失,变成凝重的样子。
王特助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电梯下行的数字。
电梯里的慕容瑶盯着手机屏幕,上面显示着一条新消息,她点开消息。
——那三个人最近在萧氏大厦附近出现过两次。来找萧生的秘书。
——萧莫调查过叶飞雪和叶家。
——还有,王笑书的消息是另外的价钱。
消息下面另外还附了一张街景的照片。
她的指尖在屏幕上放大,仔细辨认了几秒,照片中模糊的三个人身影逐渐清晰,她瞳孔微缩,没错,是他们,迅速退出照片界面。指尖飞快打字,点下发送键——“王笑书那边不用管了,也不用跟他们,现在开始盯我。”
最终她面无表情的锁上了屏幕,漆黑的屏幕倒映出她冷峻的眉眼。
电梯“叮”的一声,门缓缓打开了,几个抱着文件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她不动声色地往角落站了站,将手机塞进口袋。
“诶,听说闹得不可开交……”一个盘着头的女员工压低声音
“……萧可是元老,资历比……董还高。”旁边的男同事用气音回应,眼神警惕地扫了扫四周,瞄了眼垂着头在刷手机的慕容瑶。
“那好危险,”女员工感叹道,将文件抱得更紧了一些,“别牵连我们就行了。”
慕容瑶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与两人相遇。那两人立即噤声,旁边想要一起八卦的员工也意识到有外人在,都沉默了,假装专注地看着电梯楼层数字。
看来装不下去了,慕容瑶又把手机塞回衣兜里。电梯内的空气变得凝滞,每一秒都像被拉长。
当电梯再次“叮”的一声打开时,八卦的两人率先走了出去,又走进来一人,那人在看到慕容瑶的面容先是狐疑,和电梯里剩下的人打招呼,突然像是想起什么,又看了慕容瑶一眼,确定了什么,对着旁边的人挑挑眉。
这下直到电梯抵达一楼也没人开口说话。
慕容瑶快步走出去,将那些窃窃私语抛在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