玻璃碎裂的声音在礼堂骤然响起，如同一个不和谐的音符打断了校长冗长的开学致辞。全场一千多名师生的目光齐刷刷转向声源处——讲台边缘，一个瘦高的身影僵立在那里，脚下是散落的眼镜碎片。
俞淮眨了眨那双突然失去保护的眼睛，视线模糊中只看到一片刺眼的光亮。他缓慢地蹲下身，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动那些碎片，动作精准得仿佛在实验室操作某种精密仪器。台下传来窃窃私语，他能感觉到那些目光像无数小针扎在背上。
\"哎呀，不好意思啊学霸。\"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我急着去打球，没看路。\"
俞淮抬起头，在模糊的视线里，一个高大的轮廓逆光而立，一头明显违反校规的挑染蓝发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即使看不清面容，他也能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肆无忌惮的能量。
\"祁野！又是你！\"教导主任的怒吼从礼堂后方传来，\"开学第一天就迟到！还撞坏了学生代表的眼镜！\"
\"我道歉了嘛，\"那个叫祁野的男生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弯腰凑近俞淮，\"多少钱我赔你？\"
近距离下，俞淮终于看清了对方的脸——棱角分明的轮廓，小麦色的皮肤，嘴角挂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右眉上还有一道小小的疤痕。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双眼睛，明亮得惊人，像是蕴含着用不完的生命力。
俞淮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制服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不必。\"他的声音很轻，却冷得像冰，\"请让开。\"
他没有接过祁野伸出的手，径直从对方身边走过，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给。台下响起一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在这所学校，没有人敢这样无视祁野。
祁野愣在原地，伸出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就在俞淮擦肩而过的瞬间，他无意中对上了那双眼睛——那是怎样的一双眼睛啊，漆黑的瞳孔里仿佛盛着一整个冬天的寒意，深处却藏着某种让祁野心头一震的东西。
那不是傲慢，不是冷漠，而是...痛苦？一种深不见底的孤独？
\"喂，你...\"祁野下意识想叫住他，但俞淮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向礼堂侧门，背影挺直得像一把出鞘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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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响起，祁野拒绝了死党们去游戏厅的邀请，独自在校园里游荡。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脑海中不断浮现出那个学霸看他的眼神。
\"奇怪，明明被无视的是我，怎么感觉像是他受了伤...\"祁野嘟囔着，拐过教学楼转角，突然停住了脚步。
透过半开的窗户，他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俞淮独自坐在空荡荡的教室里，袖口挽起，手里拿着什么在左臂上划动。阳光斜斜地照进来，祁野清楚地看到——那是一只美工刀，而俞淮的手臂上已经布满了几道鲜红的痕迹。
\"卧槽！\"祁野的大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冲了进去，\"你他妈在干什么？！\"
俞淮猛地抬头，脸色瞬间惨白。他迅速拉下袖子，但已经太迟了。
\"出去。\"他的声音微微发抖。
\"你疯了吗？自残？\"祁野大步上前，一把抓住俞淮的手腕，\"你这样的优等生怎么会...\"
\"我说出去！\"俞淮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猛地推开祁野。他的眼睛发红，胸口剧烈起伏，像是一只被逼到绝境的野兽，\"我的事不用你管！\"
祁野踉跄几步才站稳，震惊地看着眼前这个与礼堂中判若两人的人。那个完美无瑕的学生代表此刻正浑身发抖，眼中满是愤怒和...恐惧？
\"听着，\"祁野举起双手，声音不自觉地放柔，\"我只是想帮忙...\"
\"帮忙？\"俞淮冷笑一声，那笑声让祁野心里发凉，\"像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懂？每天活在无数期待里是什么感觉？无论怎么做都不够好是什么感觉？\"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几乎变成自言自语，\"还不如消失...\"
教室陷入可怕的沉默。祁野站在原地，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措。他见过各种各样的俞淮——领奖台上的，成绩榜顶端的，被老师交口称赞的——但眼前这个破碎的、真实的俞淮，没人见过。
\"也许我不懂，\"祁野最终开口，声音异常坚定，\"但我不会假装没看见。\"
俞淮抬起头，两人目光相接。那一刻，祁野感觉自己看到了冰山下燃烧的火，而俞淮则看到了从未有人给过他的——不带评判的注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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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野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抽出一张递给俞淮。\"至少...处理一下？\"
俞淮没有接，只是沉默地整理好袖口，将美工刀收进笔袋。他的动作很慢，仿佛每个细微的移动都需要极大的努力。
\"为什么？\"祁野忍不住问，\"你可是全校第一的俞淮啊。\"
\"全校第一的俞淮。\"俞淮重复着这个词组，嘴角勾起一个苦涩的弧度，\"是啊，只能是'全校第一的俞淮'，不能只是...俞淮。\"
他站起身，收拾书包，动作机械而精准。祁野注意到他的书包里每本书都包着相同的书皮，排列得一丝不苟；笔袋里的每支笔都朝向同一个方向。
\"你知道吗，\"俞淮突然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有时候我希望自己真的能像他们说的那样完美。那样的话，也许...也许就感觉不到这些了。\"他的手无意识地抚过左臂。
祁野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他习惯了用玩笑和暴力解决问题，但眼前的情况显然超出了他的经验范围。
\"你应该走了。\"俞淮背起书包，\"放心，我不会再做...那种事。今天只是...特别糟糕的一天。\"
\"因为眼镜？\"祁野问，然后立刻后悔自己的愚蠢。
出乎意料的是，俞淮轻轻摇了摇头。\"因为今天是我母亲的忌日。十年了。\"他顿了顿，\"没人记得。我爸今早只问我物理竞赛准备得怎么样。\"
祁野感到胸口一阵刺痛。他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俞淮今天的眼神格外冰冷，为什么那些伤痕看起来格外新鲜。
\"我...我很抱歉。\"这是祁野人生中少有的几次真心实意的道歉之一。
俞淮似乎有些惊讶，他看了祁野一眼，眼神中的防备稍稍减弱。\"你没必要道歉。我们...不是一路人。\"
\"也许不是，\"祁野突然咧嘴一笑，露出标志性的顽劣笑容，\"但我现在对你很感兴趣，'全校第一的俞淮'。\"
俞淮皱眉，显然不习惯被人这样直白地表达兴趣。\"这不有趣。忘掉今天的事吧。\"
他转身要走，祁野却抢先一步挡在门前。\"等等！至少让我赔你眼镜。我知道一家很好的眼镜店，我表哥开的，给你打折。\"
\"我说了不必。\"
\"那我明天开始就每天跟着你，直到你答应为止。\"祁野耍无赖般地说，眼中闪烁着顽皮的光芒。
俞淮终于露出一丝无奈的表情。\"你为什么这么执着？\"
祁野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耸耸肩：\"也许因为你的眼睛...太特别了。不应该被镜片挡住。\"
这句话让俞淮明显一怔，他的耳尖微微泛红，迅速移开视线。\"随便你。明天中午，校门口。现在请让开。\"
祁野侧身让出路，看着俞淮挺直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他摸了摸下巴，露出一个若有所思的笑容。
\"原来冰山学霸也会害羞啊...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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