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云团绕之下,偶有几声鸟鸣。巍峨的宫殿矗立,冲散了周围浓聚的墨色,似是要捅破这天。
宫门内外,各分两排士兵严肃直立,密密麻麻的人影行走在殿外长阶上,逐渐靠拢结群,开始攀谈。
浓厚的云层挡不住光芒万丈,金日的光束从缝隙中透出。
从殿阶向内仰望,只看见分立两旁的披甲侍卫,柔暖光线自外投射在冰冷的地面,士兵们身上的银甲反射出冷冽光芒,里面则是望不穿的幽暗深密。
刚从洞穴里出来,幽紫早就迫不及待了,对洞口外早早就开始等候的宫人们视若无睹,兴冲冲地就要四处乱跑。
“殿下,仪式就要开始了,尊上亲自主持,诸君均已到场,还请殿下先随我等前往幽明殿,完成仪式。”宫人三两步追了上去。
幽紫将头一扭,兴奋问道:“母君也来了?”
“是。”
“那快带我去!”
……
一位身披长身斗篷的女子走进殿内,垂下的帽檐将双眼遮蔽,不过还是能看到透出来的隐隐绿光,犹似两盏幽幽鬼火。
正是毋蓝君瞳枯。
瞳枯走路无声,当众人看见她后,先前的杂议声瞬间不见,那些人的脸上都发生了些微妙变化。
忽而轻风自上方吹下,拂过那女子的脸庞,掀起遮帽,一双绿色的眸子同座上那人对上。
两旁忽然激起水声,把周围衬得更幽静了。
“我说过,我在的时候,这些都可以免了。”座上的幽图收回手,浅露笑意,自她进殿起,视线片刻也不曾从她身上离开。
瞳枯跟他对视一眼后,默默颔首致礼,之后站在了阶下左手第二的位置。
其他人纷纷收了话头,不再言语,恭敬肃立。
而站在她旁侧,与瞳枯仅一毯之隔的焚深却开始焦躁不安,不停左右观望,像是在躲避什么,看向上座的幽图,对方丝毫不曾注意到他。见此状,立于左手第一位置的虿魇偷偷嘴角上扬,这一幕恰好被他瞥见,随即把头扭向角落。
一个约莫十岁的紫衣女孩大步跨过石阶,脸上洋溢着无比的欢快。
这时,一道男声叫住了她。
“骨阙君之子焚渊参见公主殿下!”嗓音雄浑有力,表情更是严肃。
说话的人看着甚是年轻,单手按于胸前行礼,尽管低着头还是要比她高出不少。
幽紫转头看见他的一头大红卷发,蓬松光润,她缓了步调,往上走了两级台阶,面对这样绒绒的卷发,她下意识想伸手去抓。
“殿下,尊上他们还在等您呢。”
宫人一句话瞬间把她拉回,转过身继续往上攀。
行至最后一级台阶,她立刻飞奔似的朝殿内跑去。
“父尊,母君!”
这一声打破了大殿之前的寂静,随之,上面的男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小紫,快过来,让父尊和母君好好看看,小紫都长多大了?”
幽图笑着叫她过去。
幽紫风风火火跑过去,站在大殿中央。
“小紫长很高了,比以前高多了。”
幽图笑道:“看来小紫确实是长高了不少,也快去让你母君看看。”
闻言,她立马跑到瞳枯身边。
立于台阶之上的长袍老者开口道:“殿下的成长之速令人惊叹,此次出关也是历来年纪最小,历时最短者,日后也必将大有作为。”
她站在瞳枯面前兴奋地转了好几圈,“母君看我看我!他们都说我长得快,长得高呢!”
女人垂下温柔的眼眸,动作依旧拘谨,说道:“殿下确实长大了许多。”
时候差不多了,幽图便传召宫人呈上礼物。
之后就有一个长着狐脸兔耳的魔双手捧端仪式礼物入殿。
那是一件紫色大氅,由底盘托着,上面还有细细的茸毛。
幽紫过去,拿起大氅随意抓揉了几把,十分满意后对魔尊说道:“我喜欢毛茸茸的。”之后就披在了身上。
幽图道:“这是你自己得来的,知道你喜欢这些,就让人给你做成今天的氅衣,其意义非凡。”
穿上新衣服,她又跑向瞳枯身边,求她的夸耀。
这时,站在瞳枯左侧,沉默多时的焚深突然站了出来,站在了大殿中央,摇头晃脑地还在往上走。
幽图挥袖,一道无形的空气墙及时将他挡住。
所有人的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
“骨阙君,你有事要禀?”幽图不改其笑,问道。
场下其他人面色各异,幽紫看到瞳枯不自然地扭了头,盯着地面一直看,不明所以。之后她又看到前面虿魇暗自抿起的嘴唇,更好奇了。
幽紫看着他的长辫子摇摇摆摆,顿生兴趣,走了过去。
“属下,属下……属下逾越,请尊上责罚!”焚深使劲晃了几下头,清醒过来,看清楚自己所站之地后顿时大惊,忙向上请罪。
毋兰君瞳枯擅长瞳术,被她眼睛影响的人则会做出她心中所想之事,这也是为什么殿上多数人都对她避而远之了。
此时的幽紫还在同虿魇的头发辫子玩耍。
每次她快要抓住它的时候,辫子都会灵巧躲开,躲开后还会继续朝她摇晃,像是在挑衅。
“无妨,你先归位吧,本座并非气量狭小,骨阙君应该明白。”幽图道。
焚深抿紧下唇,回道:“是……属下明白。”
这边,幽紫踮起脚,手伸得长长的,就快要抓住它时,虿魇转了过来。
“殿下。”虿魇微笑行礼,同时那根辫子悄悄爬上他的肩头,慢悠悠地晃着,像在嘲讽。
这个时候上面的长老发话了:“礼成,殿下该去长老殿,见过各位长老。”
“本座以为,她应该先去见过她的叔叔,之后再去长老殿。”幽图收起方才的笑颜,望向众人。
此话一出,下面不少人都提出了异议。
虿魇道:“历来的规制都是仪式结束先往长老殿,此举怕是不妥。”
幽图道:“那是因为以前的诸位殿下没有叔亲,才有了这么个流程,现在可不同,她有她的叔叔,有这份亲缘在,如何不能为长老殿之先?我看,这规矩也需要适当改改了。”
焚深道:“这怎么行,他是仙家之后,跟那些仙门还不清不楚的——”
“他到底是袭了我幽魔血脉。”幽图转头看向老者,道:“如果你们还执意要跟我论家亲家外,就是罔顾先制,若是如此,这以后干脆所有的仪式大典都到你们长老殿举办好了,魔尊们也不必出席,你们自己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岂不更方便?你说呢,申长老?”
老人慌忙站出来回道:“臣不敢,论亲疏,论族统,尊上此举都无不妥,公主殿下理应先拜会先尊次子,尊上胞弟,殿下的亲叔叔。”
众人头次见他发脾气,面面相觑后便不再有抗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