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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路扭曲如蛇,隐没在愈发浓重的墨色里。引擎低吼撕破了山林的死寂,苏星晚带领的小分队装甲车碾过崎岖,车灯像两把不稳的刀子,在黑暗中艰难地劈开前路。空气凝滞,吸进肺里带着铁锈和腐烂枝叶的混合气味,沉甸甸压在胸口。几声夜枭的锐叫毫无征兆地刺破黑暗,声音拖得又长又冷,仿佛某种不祥的谶语,在幽深的山谷间反复回荡,激起一层层无形的寒栗。

“太静了……”副驾驶座上的年轻士兵阿哲低声咕哝,手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枪管冰冷的金属,指关节微微发白。这过分的死寂像一张无形而粘稠的蛛网,裹缠着疾驰的车辆。车窗外,那些被车灯短暂掠过的扭曲树影,仿佛蛰伏着无数窥伺的眼睛。

苏星晚没有回应,她的目光鹰隼般穿透挡风玻璃,扫视着道路两侧黑魆魆的山林。多年的战场直觉在她神经末梢疯狂跳动,敲打着无声的警钟。这份不寻常的寂静,是精心布置的陷阱前,刻意铺就的绒毯。她的手稳稳搭在冰冷的突击步枪上,枪身坚实的触感是此刻唯一的依靠。指尖下,金属的冰凉渗入皮肤,让她保持住绝对的清醒。

毫无征兆!

道路两侧的密林深处,猛地炸开一片刺目的猩红!无数道火舌撕裂黑暗,喷吐出致命的流光。子弹带着凄厉的尖啸,如暴雨般倾泻而下,狠狠凿击在装甲车厚重的钢板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密集爆响,叮当乱溅的火星在夜色里狂舞。车体剧烈震颤,仿佛随时会被这股狂暴的力量撕碎。

“敌袭!隐蔽!”苏星晚的厉喝瞬间压过了震耳欲聋的枪炮声,像一把锋利的冰锥刺入混乱。训练有素的队员们反应快如闪电,车门猛地被踹开,几道身影如同猎豹扑食,迅捷无比地翻滚而出,各自扑向最近可供藏身的岩石和粗壮树干之后。子弹紧追着他们的脚步,噗噗噗地钻入泥土,溅起混着硝烟味的碎屑,打在脸上生疼。

苏星晚背靠着一块冰冷粗粝的岩石,灼热的弹头不断啃噬着她藏身处的边缘,碎石粉末簌簌落下。她微微侧头,从岩石缝隙间极快地向外扫视。火光映照下,伏兵的身影在林木间若隐若现,火力的分布清晰地勾勒出一个巨大的扇形口袋——敌人胃口不小,想把他们这队人彻底包在里面,一口吞掉!

绝不能坐以待毙。通讯耳麦紧贴着她的下颌线,冰冷的塑料外壳传递着她冷静到极致的声音:“一组左翼迂回,火力吸引!二组跟我,右翼突围!撕开它!”命令斩钉截铁,不容置疑。

“一组收到!”耳麦里传来压抑而坚定的回应。左侧立刻响起更为猛烈的还击声,突击步枪的怒吼和轻机枪的咆哮交织成一片,子弹泼水般射向敌阵,瞬间将大部分猩红的火舌吸引过去。左翼的枪声骤然密集,如同沸腾的油锅,硬生生扯开了敌人编织的火网一角。

“就是现在!二组,跟我上!”苏星晚眼中厉芒一闪,猛地从掩体后跃起,身体压得极低,如同一道贴地疾掠的黑色闪电,直扑右侧相对薄弱的火力点。身后的二组队员紧随其后,爆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数头被逼入绝境的猛虎,挟着决死的气势狠狠撞向敌人的防线。

枪火在两股力量之间疯狂对撞。苏星晚手中的突击步枪急促点射,每一次短促的震动都精准地带起一蓬血雾。一个敌人刚从树后探出半个身子,头盔下的眼睛还带着惊愕,眉心便已绽放出一点猩红,身体重重向后栽倒。滚烫的弹壳不断抛落,叮叮当当地砸在脚下的石头上。

“呃啊!”一声压抑的痛哼在苏星晚侧后方响起。她心头猛地一沉,眼角余光扫去,只见队员大刘身体一个趔趄,右腿膝盖下方瞬间被鲜血浸透,染红了迷彩裤,整个人失去平衡,重重跪倒在地。尘土被砸得飞扬起来。

“大刘!”旁边一名队员下意识要去搀扶。

“别管老子!”大刘的脸因剧痛而扭曲,额头青筋暴起,豆大的汗珠混着尘土滚落。他嘶吼着,声音像砂纸摩擦般沙哑刺耳,带着孤狼濒死的狠绝,“冲过去!给老子撕开这狗娘养的防线!”他挣扎着单膝跪稳,抬起手中的枪,朝着敌人可能露头的方向疯狂扫射,用火力掩护队友前进的道路。子弹打在他身边的泥土里,溅起的碎屑扑打在他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

那嘶吼像烧红的烙铁烫在苏星晚心上。没有时间犹豫,没有余地悲伤。她猛地扭回头,眼中最后一丝柔软被彻底烧尽,只剩下冰冷的、焚毁一切的烈焰。她手中的枪口喷射出更加狂暴的火舌,每一次点射都带着刻骨的恨意。“杀过去!”她的声音穿透枪炮的轰鸣,如同钢铁摩擦。二组队员的血性被彻底点燃,攻势陡然变得更加凶狠暴烈。刺刀见红,近身搏杀,怒吼与惨叫混杂在一起,粘稠的血腥味在硝烟中弥漫开来,令人作呕。

终于,凭借着一组悍不畏死的火力吸引和二组以命搏命的决死冲锋,右侧那道看似坚固的防线被硬生生撕开了一个血淋淋的口子!

“撤!快撤!”苏星晚厉声高喊,掩护着殿后的队员迅速脱离接触,冲出了那片死亡扇形区。身后,敌人气急败坏的射击声依旧猛烈,但子弹大多徒劳地追射在林木和岩石上。

暂时脱离火网,喘息未定,一股刺鼻的焦糊味猛地钻进苏星晚的鼻腔。她霍然回头,心脏骤然沉落谷底——刚才作为临时指挥点的那块岩石旁,背负着沉重通讯设备的通讯兵阿哲,正呆滞地望着脚下。那个维系着他们与基地、与整个行动神经中枢的通讯终端箱,此刻正冒着浓密的黑烟,箱体侧面一个狰狞的弹孔清晰可见,边缘的金属扭曲翻卷,露出里面焦黑炸裂的线路板。几缕残烟挣扎着升起,随即在冰冷的夜风中彻底消散。最后一点微弱的指示灯,熄灭了。

阿哲的脸色在车灯余光下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徒劳地拍打着那滚烫冒烟的箱子,手指被烫得通红也毫无所觉。绝望像冰冷的潮水,无声地淹没了刚刚突围成功的众人。通讯,彻底断绝了。他们成了漂浮在黑暗怒海中的孤舟,不知风暴中心,亦不知归途。

与此同时,山谷深处,战斗已化为吞噬生命的熔炉。

能量节点所在的洼地,此刻如同地狱的入口。神秘组织依托着节点外围临时构筑的环形工事,泼洒出几乎密不透风的死亡之网。轻重机枪交叉扫射,形成一片片跳跃的、收割生命的火镰;单兵火箭筒拖着耀眼的尾焰,尖啸着砸在突击队员冲锋的路径上,每一次爆炸都掀起混杂着泥土、碎石和血肉的恐怖喷泉。节点核心处那层半透明的能量护盾,在剧烈的能量波动下,表面流淌着病态而刺目的幽蓝色光晕,像一个巨大而邪恶的心脏在搏动,将守护者的面容映照得狰狞如鬼。

“三班!压上去!火力掩护!”突击队队长陈锋的嗓子早已吼得嘶哑破裂,如同破旧的风箱。他背靠着一块被子弹啃噬得坑坑洼洼的岩石,滚烫的枪管灼烤着他的掌心皮肤,发出细微的焦糊味。头盔下,汗水混着血水糊住了他的眼角,每一次眨眼都带来沙砾摩擦般的刺痛。他眼睁睁看着又一名年轻的战士在冲锋跃起时,被侧面射来的机枪子弹拦腰撕开,身体断成两截,内脏和鲜血喷洒在焦黑的土地上。那战士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完整的惨叫,只有半截躯体在神经反射下剧烈地抽搐着,手指深深抠进泥土里。

“队长!这样硬冲不行!兄弟们填光了也摸不到边啊!”满脸硝烟和血污的爆破手老雷匍匐着爬到陈锋身边,声音带着哭腔,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前方那片吞噬生命的死亡地带。洼地里,突击队员们被死死压制在几处低矮的洼地和岩石后面,每一次试图抬头观察或尝试移动,都会招来一阵更加狂暴的弹雨压制。伤亡数字在冰冷的通讯报告里不断攀升,每一个数字都像烧红的钢针扎在陈锋的心上。绝望如同冰冷的毒藤,缠绕着洼地里每一个还活着的人,越收越紧。

就在陈锋双眼赤红,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几乎要下令发起最后一次自杀式冲锋的瞬间,他紧贴耳廓的通讯器里,突然传出一个冷静到近乎冷酷的声音,像一道刺破厚重乌云的冰凌闪电。

“鹰巢呼叫磐石。密码已破解,干扰设备即将启动。倒计时,十、九……”

是顾沉舟!陈锋浑身剧震,猛地抬头望向能量节点的方向。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那个声音,是沉舟!他猛地抬头,布满血丝的眼球死死钉在洼地中心那层流动着幽蓝光晕的能量护盾上!

“……三、二、一!启动!”

顾沉舟的声音落下的瞬间,仿佛整个山谷的空气都凝滞了一瞬。紧接着,一声极其沉闷、仿佛从大地深处传来的机械轰鸣隐隐滚过。远处神秘组织占据的高地上,那几台如同巨兽蛰伏的气象改造设备,其周身疯狂闪烁流转的刺目指示灯,骤然像被一只无形巨手扼住,猛地一暗!随即,所有灯光彻底熄灭,庞大的机身发出一连串刺耳的金属摩擦和能量过载的嘶嘶声,最后归于一片死寂,如同几座冰冷的墓碑。

山谷中那层覆盖着能量节点的幽蓝色护盾,如同接触不良的灯管,剧烈地、不规则地明灭闪烁起来。每一次闪烁都伴随着一阵刺耳的、令人牙酸的电流嗡鸣。那层护盾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衰减、稀薄,原本凝实的光晕变得如同风中残烛般摇曳不定,仿佛随时都会彻底溃散!

“护盾削弱了!冲!给老子冲进去!成败在此一举!”陈锋的嘶吼瞬间炸响,压过了战场上所有的喧嚣。这声音点燃了所有突击队员眼中濒死的灰烬,爆发出最后的、焚尽一切的烈焰!

“杀——!”

积蓄已久的、混合着恐惧、愤怒和最后希望的血性,在护盾剧烈波动的瞬间轰然爆发!所有还能站立的突击队员,如同被拉满到极限后骤然松开的弓弦,化作一支支离弦的夺命利箭,从各自藏身的掩体后跃出,不顾一切地扑向那核心的能量节点!吼声震天动地,汇聚成一股决死的洪流。

“拦住他们!开火!全力开火!!”神秘组织的指挥官在工事后发出变了调的尖嚎。敌人也彻底疯狂了,他们显然意识到守护的核心即将失守。所有的枪口喷吐出更加炽烈的火焰,子弹如同泼水般倾泻而下,交织成一片几乎没有缝隙的火力网。火箭弹拖着长长的尾焰,在冲锋的人群中猛烈炸开,灼热的气浪和锋利的破片疯狂撕扯着血肉之躯。

一名冲在最前面的队员被机枪子弹迎面击中,防弹插板瞬间碎裂,巨大的冲击力将他整个身体带得倒飞出去,鲜血从口中狂喷而出,在身后拉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旁边另一名队员被火箭弹爆炸的冲击波狠狠掀翻,一条手臂不自然地扭曲着,但他竟挣扎着用仅剩的左手撑起身体,拖着残躯,一边嘶吼着一边用牙齿咬开手雷的拉环,用尽最后的力气甩向敌人的工事。手雷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轰然炸响,掀翻了两个正在疯狂射击的敌人。

硝烟、尘土、血腥味、皮肉烧焦的恶臭……各种令人窒息的气味混合在一起,浓得化不开。洼地彻底变成了沸腾的血肉磨坊。突击队员们踏着战友温热的尸体和残肢,踩着被鲜血浸透、泥泞不堪的土地,顶着泼天弹雨,悍不畏死地向前、再向前!每一步都踏在生与死的刀锋之上。

终于,几名身手最为矫健的队员,凭借同伴用生命撕开的短暂空隙,如同血染的尖刀,狠狠楔入了核心区!他们翻滚着、跳跃着,躲开致命的交叉火力,扑到了能量节点那巨大的、散发着不稳定能量嗡鸣的金属基座之下。基座表面刻满了无法理解的复杂纹路,幽蓝的微光在其间流淌。

然而,狂喜尚未升起,便被眼前的景象冻结——基座的核心部位,一个直径约一米的圆形区域,被一层厚重无比、闪烁着金属冷光的合金防护罩牢牢覆盖着。罩体表面光滑如镜,找不到任何锁孔或接口,只在中心位置有一个微不可察的凹槽,形状奇特,如同某种生物的眼睛。

“该死!还有防护罩!”冲在最前面的爆破手老雷狠狠一拳砸在冰冷的金属基座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快速检查着防护罩边缘,手指急切地摸索着,“找不到任何物理锁!是生物识别或者能量锁!需要专门的解码器或者权限!”

时间!时间如同攥在死神手中的沙漏,每一粒沙落下都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头顶的天空,不知何时已积聚起厚重的、翻滚如墨汁的乌云。沉闷的雷声由远及近,不再是隐隐的闷响,而是如同巨大的战鼓在云层深处滚动,一声声敲打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惨白的电光不时撕裂厚重的云幕,瞬间照亮下方尸横遍野、硝烟弥漫的战场,更添几分末日般的狰狞。

“快想办法!风暴马上到了!”陈锋在后方掩体里,透过望远镜看到那坚固的防护罩,心再次沉入深渊,对着通讯器嘶吼,声音因极度的焦虑而扭曲。然而回应他的,只有能量节点附近更加疯狂的射击声和队员们急促而绝望的喘息。风暴的倒计时,如同悬在头顶的闸刀,冰冷地落下。

崎岖山路在身后延伸,如同一条死去的巨蟒。苏星晚小队舍弃了瘫痪的装甲车,背负着伤员和损坏的装备,沉默地在黑暗中跋涉。每一步都踏在碎石和腐叶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在死寂的山林里显得格外清晰。身后那片刚刚经历血战的区域,浓重的硝烟味仿佛凝固在空气中,混合着血腥,死死缠绕着他们。失去通讯的茫然和风暴将至的压迫感,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

大刘的伤势比预想的更重。每一次挪动,即使有战友的搀扶,膝盖处传来的剧痛都让他眼前发黑,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粗糙的绷带早已被不断渗出的鲜血浸透,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肉上。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牙齿咬得咯咯作响,却死死压抑着不发出痛苦的呻吟,只有额角滚落的汗珠和扭曲的面容暴露着极致的痛楚。

“撑住,大刘!”架着他一条胳膊的队员柱子低声道,声音干涩,“找到稳定剂,我们就有办法!”

大刘艰难地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喉结滚动了一下,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脑中闪过出发前妻子苍白的脸和女儿懵懂的眼睛,她们还在基地的医疗区等着……这念头像一根烧红的针,狠狠刺进他濒临崩溃的意志深处,带来一种近乎麻木的支撑力。

苏星晚走在队伍最前方,目光锐利如刀,不断扫视着周围的地形和手中那张在微弱战术手电光下显得模糊不清的纸质地图。地图边缘已被她的汗水浸得发软。地图显示,翻过前方一道陡峭的山梁,应该有一个废弃多年的地质勘探哨所。那是他们计划中前往储备点前最后一个可能的临时落脚点。

“加快速度!抢在山雨前赶到哨所!”苏星晚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天空中的闷雷声越来越密集,云层翻滚得如同煮沸的沥青。空气中弥漫的湿冷水汽越来越重,预示着倾盆暴雨随时可能兜头浇下。

当他们气喘吁吁、筋疲力尽地翻过那道山梁时,一座依山而建、几乎被藤蔓和荒草完全吞噬的低矮建筑轮廓,终于在电闪雷鸣的短暂光亮中显现出来。哨所孤零零地矗立在半山腰一片相对平坦的凹地上,墙体斑驳,窗户大多只剩下黑洞洞的窟窿,像一只只失明的眼睛,沉默地注视着这群不速之客。

“警戒!”苏星晚抬手示意,队员们立刻散开,依托着岩石和树木,枪口警惕地对准那座死寂的建筑。阿哲迅速架起唯一还能使用的便携式战场侦测仪,微弱的绿光在屏幕上扫过。

“未发现生命热源信号……建筑结构老化严重,内部有坍塌风险……”阿哲盯着屏幕,声音紧绷。

“医疗组,带大刘先进去处理伤口!其他人,两人一组,交替掩护,搜索清理!”苏星晚果断下令。时间紧迫,风暴的威压已近在咫尺。

小队成员如同融入黑暗的影子,谨慎而迅捷地进入废弃哨所。战术手电的光束在布满灰尘、蛛网和碎石的走廊与房间里晃动。腐朽的木质家具散落一地,墙皮大片剥落,露出里面粗糙的砖石结构。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尘土和霉菌混合的呛人气味。

苏星晚亲自带着柱子搜索主控室。推开吱呀作响、摇摇欲坠的木门,一股更强烈的霉味扑面而来。房间中央,一张倾倒的金属桌子旁,散落着一些早已锈蚀的勘探仪器残骸。突然,柱子手中的光束停在了墙角一个半人高的金属柜子上。

“队长!看这个!”

那柜子与周围勘探设备的风格截然不同。它通体是某种哑光的深灰色合金,棱角分明,表面异常干净,几乎没有灰尘覆盖,在周围一片破败中显得格格不入,如同一个来自未来的异物被遗弃在此。柜门紧闭,没有任何可见的把手或锁孔,只有侧面一个硬币大小的圆形接口,幽幽地散发着极其微弱的蓝色冷光。

苏星晚的心跳骤然加速。她快步上前,手指拂过那冰冷的柜面,触感光滑而坚硬。她蹲下身,仔细查看那个接口。一个极其大胆、又令人不安的念头在她脑中瞬间成形——这会不会就是地图上没有标注的、真正的稳定剂储备点?一个秘密的应急仓库?还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诱饵?

就在这时,窗外一道惨白刺目的巨大闪电撕裂天幕,瞬间将昏暗的室内照得亮如白昼!紧随而至的,是一声几乎要将山峦劈开的、震耳欲聋的霹雳炸响!

轰咔——!

整个哨所都在这天地之威下剧烈地颤抖起来!屋顶的灰尘簌簌落下,如同下了一场灰色的雪。闪电的光芒中,苏星晚清晰地看到,墙角那个深灰色的合金柜子表面,似乎有极其细微的纹路随着雷声的余波,极其短暂地亮了一下,随即又迅速隐没。

外面的风,骤然变得狂暴起来,发出鬼哭狼嚎般的呼啸,疯狂地灌进哨所破败的窗户和门洞,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豆大的、冰冷的雨点开始噼里啪啦地砸在屋顶和窗棂上,起初稀疏,转瞬间就连成了密集的、震耳欲聋的雨幕。

风暴,终于降临了。它用震耳欲聋的雷声和狂暴的雨鞭宣告着,最后的倒计时,开始了。

而在风暴中心的山谷洼地,能量节点的争夺已到了千钧一发的时刻。

防护罩如同最坚固的磐石,冰冷地阻挡着突击队员最后的希望。爆破手老雷用匕首柄疯狂地敲击着罩体边缘,试图找到薄弱点,只发出沉闷的铛铛声。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罩体中心那个奇特的凹槽,一个近乎疯狂的想法在绝望的催化下,如同毒藤般缠绕上他的神经。

“生物锁……肯定是生物锁!”他猛地回头,布满硝烟血污的脸上肌肉扭曲,声音嘶哑地对着不远处的队长陈锋吼道,“需要权限!需要他们的眼睛或者指纹!死人……死人的行不行?!”

陈锋透过望远镜看到老雷那近乎癫狂的眼神,瞬间明白了他的意思。一股冰冷的寒意顺着脊椎直冲头顶。用敌人的尸体残骸来解锁……这念头本身就如同深渊的触手,带着令人窒息的邪恶。但头顶滚过的惊雷和周围不断倒下的战友,像两把烧红的钳子,夹碎了他所有的犹豫和道德挣扎。

“去!给我弄一个回来!要快!”陈锋的吼声在雷雨声中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非人的决绝。他身边仅剩的两名预备队员,听到命令后脸上闪过一丝本能的恐惧和挣扎,但瞬间就被更深的麻木和决然取代。他们交换了一个眼神,猛地从掩体后跃出,如同扑向猎物的鬣狗,冲向最近一处还在喷吐火舌的敌人火力点侧面。动作迅捷、狠辣,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的兽性。

惨叫声在雨幕和枪声中显得格外短促。几秒钟后,两人拖着一个穿着黑色作战服、还在微微抽搐的敌人身体,连滚带爬地撤了回来。那敌人的头盔歪在一边,露出半张年轻却因剧痛和恐惧而扭曲的脸,喉咙处一个巨大的豁口正汩汩地冒着血泡,身体被粗暴地拖拽着,在泥泞中犁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老雷没有丝毫犹豫,仿佛拖回来的只是一件工具。他粗暴地将那濒死的敌人拖到防护罩前,一手死死按住对方还在本能挣扎的头颅,另一只手握着匕首,刀尖在闪电惨白的光芒下泛着寒光,精准而冷酷地刺向那圆睁的、充满无尽恐惧的眼睛……

“呃啊——!”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嚎被淹没在炸响的惊雷中。

防护罩中心那个原本黯淡的凹槽,在沾染了鲜血和生物组织的瞬间,猛地亮起一道诡异的红光!红光如同有生命的活物,沿着凹槽边缘复杂的纹路飞速流淌、扫描。紧接着,厚重无比、坚不可摧的合金防护罩内部,响起一连串细微而急促的机械解锁声!

咔哒、咔哒、咔哒!

如同死神拨动了最后的齿轮。防护罩如同绽放的钢铁之花,无声无息地向上滑开,露出了里面那散发着强烈能量波动的核心装置!幽蓝的光芒如同液态般在复杂的能量导管中奔流涌动,发出低沉的、令人心悸的嗡鸣。

“开了!打开了!”老雷的声音因极度的激动和刚才的暴行而扭曲变调。

然而,这狂喜仅仅持续了一瞬!

防护罩打开的刹那,能量节点核心装置那原本规律流淌的幽蓝光芒,骤然变得狂暴而混乱!嗡鸣声陡然拔高,变得异常刺耳尖锐,如同无数根钢针扎入耳膜。装置表面几个关键的指示灯疯狂地闪烁着不祥的深红色光芒!一股灼热的气浪猛地从开启的罩口喷涌而出,带着刺鼻的臭氧味,瞬间将老雷和旁边靠近的队员逼退数步!

“不好!它要过载自毁!”一个负责技术支援的队员惊恐地尖叫起来,声音因恐惧而劈裂。防护罩的强行开启,似乎触发了节点内部某种终极的、玉石俱焚的防御机制!核心装置的能量读数在侦测仪屏幕上如同失控的野马,疯狂地向上飙升,刺耳的警报声几乎要盖过外面的雷雨!

“快!阻止它!拆掉它!快啊!”陈锋的嘶吼声已经完全变了调,充满了末日般的惊惶。刚刚打开的胜利之门,瞬间化作了自爆倒计时的开关!他们千辛万苦撕开这层壳,面对的竟是更彻底的毁灭!突击队员们刚刚燃起的希望被这突如其来的剧变彻底冻结,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绝望。是扑上去在爆炸中化为飞灰,还是眼睁睁看着节点自毁,任务彻底失败?时间,只剩下最后几十秒!

废弃哨所内,狂风卷着冰冷的雨水,从每一个破损的窗口和门洞疯狂灌入,发出呜呜的怪啸,吹得人几乎站立不稳。雨水在地面上肆意横流,混合着灰尘,形成污浊的泥浆。角落里,医疗兵林溪正跪在冰冷潮湿的地面上,借着队员们举起的几支战术手电的微弱光束,争分夺秒地处理大刘腿上那个狰狞的伤口。她的动作精准而迅速,但额头上密布的汗珠和紧抿的嘴唇,暴露着巨大的压力。每一次清创触碰,大刘都浑身剧颤,牙关紧咬,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压抑低吼,硬是将痛苦的嘶喊死死压住。汗水浸透了他的头发,一绺绺贴在惨白的额头上。

苏星晚半跪在那个深灰色的合金柜前,对身后的紧张救治和窗外的狂风暴雨充耳不闻。她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眼前的金属柜和手中的多功能战术工具上。那个硬币大小的接口在战术手电的光束下反射着幽冷的微光。她尝试了工具里所有型号的物理探针,小心翼翼地插入、试探、旋转。探针在接口内壁刮擦,发出极其细微的金属摩擦声。无效。她又尝试将工具切换为微电流脉冲模式,探针尖端发出微弱的蓝光,轻轻抵在接口边缘。脉冲释放,柜体毫无反应,只有冰冷的沉默。汗水顺着她的鬓角滑落,滴在冰冷光滑的柜面上。

柱子和其他几名队员焦急地围在她身后,手中的枪口下意识地对着哨所各个入口和通道,警惕着可能出现的敌人或未知的危险。每一次窗外炸响的惊雷,都让他们的身体不由自主地绷紧。时间,在雨声、雷声和压抑的喘息声中,无情地流逝。那柜子如同沉默的墓碑,嘲弄着他们的徒劳。

“队长,物理接口和脉冲都不行,会不会是……”柱子忍不住开口,声音在风雨声中显得格外干涩。

苏星晚没有回头,她的目光如同焊死在那个接口上。一个更强烈的直觉在她心中翻腾。她猛地从自己战术背心的最内侧口袋里,掏出了一枚东西。那是一枚小巧的、深蓝色的金属芯片,形状与这柜子接口的大小几乎完全吻合。芯片表面蚀刻着极其细微的、非自然的几何纹路。这是出发前,顾沉舟在指挥中心,避开所有人视线,极其隐秘地塞到她手中的。当时他只低声快速说了一句:“如果……万不得已,遇到无法开启的‘门’,试试这个。来历不明,谨慎使用。”

顾沉舟当时凝重而带着一丝忧虑的眼神,此刻异常清晰地浮现在苏星晚眼前。这枚芯片,是潘多拉的魔盒?还是最后的钥匙?它来自哪里?顾沉舟又为何如此讳莫如深?无数疑问在她脑中翻腾。但眼下,风暴在咆哮,山谷中的战友在生死边缘挣扎,大刘的腿伤在恶化……他们没有时间了!

苏星晚深吸一口气,冰冷的、带着浓重湿气的空气刺入肺腑。她不再犹豫,捏着那枚深蓝色的芯片,将其尖端对准了柜子侧面那个幽冷的接口,稳稳地、缓缓地按了下去。

咔嗒。

一声极其轻微、却异常清晰的契合声响起。芯片完美地嵌入了接口。

嗡……

整个深灰色的合金柜体,内部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一阵低沉而稳定的能量嗡鸣声从柜体深处传来,如同沉睡的巨兽被唤醒。柜体表面那些在雷光下曾短暂闪现过的细微纹路,此刻骤然亮起!深蓝色的光芒沿着复杂玄奥的回路飞速流淌、蔓延,瞬间点亮了整个柜面,形成一个流转不息、充满科技美感的能量网络图案。光芒并不刺眼,却带着一种深邃而冰冷的神秘感,将周围队员们惊愕的脸映照得一片幽蓝。

紧接着,伴随着一阵极其顺滑的、几乎没有摩擦声的机械运转音,柜门无声无息地向上滑开,如同舞台的幕布缓缓升起。

一股极其冰冷的、混合着特殊化学制剂味道的寒气扑面而来,形成淡淡的白色冷雾。柜内柔和的白光亮起,照亮了里面整齐排列的一排排金属支架。支架上,一支支手指粗细、约二十厘米长的透明圆柱形容器紧密地插放着。容器内,盛装着一种晶莹剔透、泛着极其微弱淡金色流光的粘稠液体。液体本身仿佛蕴含着某种温和而强大的生命力,在容器内缓缓流转,那淡金色的微光如同星辰的碎屑在其中沉浮。

“稳定剂!”柱子忍不住惊呼出声,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狂喜。

苏星晚的目光却猛地凝固在容器下方金属支架的铭牌上。那铭牌极其微小,但刻印的标识却如同烧红的烙铁,瞬间烫伤了她的视网膜——一个由三枚扭曲缠绕的黑色箭头组成的、充满邪异感的三角符号!这正是情报中反复出现的、属于那个神秘组织的核心标记!

心脏仿佛被一只冰冷的铁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冰冷的寒气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这些救命的稳定剂,竟然被牢牢打上了敌人的烙印!它们是从何而来?为何会秘密储存在这个废弃哨所?顾沉舟给她的那枚能打开“门”的神秘芯片,又到底隐藏着怎样惊天的秘密?自己打开的,究竟是希望之匣,还是释放了更可怕阴谋的魔盒?

窗外的雷声滚滚,如同末日的战鼓,一下下敲击在苏星晚的心上。风暴的咆哮,山谷中能量节点濒临自毁的尖鸣,眼前这烙印着敌人标记的“希望”……所有的危机,在这一刻,如同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终于死死地、彻底地缠绕在了一起,勒紧了每个人的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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