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谢凌在此发誓，若违背此誓言，天厌之，地弃之，人神共戮，不得好死，永世在地狱中！”
最后一个字落下，房间内一片死寂，只余下谢凌粗重的喘息声在回荡。
沈淮南有些意外谢凌的反应，久久地凝视着他，目光带着些审视，可却只看得到谢凌眼中焚烧一切的恨意和不容置疑的坚定，找不到半分虚伪和动摇。
“他二人还真是相似。”沈淮南喃喃自语着，不禁叹了口气。
叹息声后，又是久久的一阵安静，时间仿佛凝固了。
终于，眼看着天就要彻底大亮起来，沈淮南那原本紧紧抿着的唇角轻微地动了一下，近乎叹息地点了点头：“好。”
沈淮南似乎是做出了什么重大决定，不再看着谢凌，转身望向窗外，“记住你今日之言，日后，我不会在阻止你见清枝，但......”他话锋一转，语气瞬间森寒起来，“她若是不愿，你不得逼迫她，眼下时局未定，一切，需以复仇大计为先，若你伤她分毫......我沈淮南纵使化作厉鬼，也必定叫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多谢沈大哥！”沈淮南的语气虽说吓人，可谢凌仿若不知，听完一阵大喜，心头巨石轰然落地，急忙道谢，随后肃然躬身，抱拳道：“兄长的教诲，谢某谨记在心，不敢忘记！”
该说的话已经说完，沈淮南点点头，挥了挥手，道：“去吧，先去忙吧，清枝还在等你。”
谢凌欢喜的离开，就往二人常碰面的地方去，谢凌到时，沈清枝已经开始了重建工作，他一步步走近，他最后停在离沈清枝几步之遥的地方，喉头滚动了一下，才艰涩地开口：“霁青将军——”
听到谢凌的声音，沈清枝手上的动作顿了顿，随后缓缓转过身，将手上的工作暂且交给旁边的人，面色平静地朝谢凌走过来。
“沈兄长......都同你说了？”眼下周围还有旁人，沈清枝不好直接讲明，便这般隐晦地轻声说道。
“是。”谢凌迎着她的目光，心被那冷淡的神情刺得生疼，却强迫自己站得笔直，尽量不让声音颤抖地说道：“沈大哥允我......日后可多来见你。”
沈清枝看了眼周围，随后走到一旁无人的墙角，嘴角细微地牵动了一下，似乎是一个笑，却依旧冷得没有半分温度。
“谢公子。”沈清枝沉默半晌，过了许久才似乎下定很大的决心，再次开口：“血债未偿，我此身注定不是属于自己的了，不光是为了我自己，更为我沈家军那些枉死的忠烈将士。”
话说到一半，沈清枝顿了顿，终于重新看向谢凌，“谢公子你与我既然同路，那好，在扳倒龙椅上那个昏君和他的爪牙、将仇人挫骨扬灰之前，你我只为盟友，共谋复仇之策。除此之外......不必言及其他。”
沈清枝微微抬高了声音，带着些许决绝感：“婚嫁之事，儿女之情，眼下只会是阻碍，于我而言，这些皆是虚妄、皆是镜花水月之事，复仇未成前，绝无可能。”
沈清枝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冰的针，扎在谢凌心上。他虽早有预料，可心口还是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他沉默了片刻，有些无奈：
“事到如今，你还这般说，你还是不信我，是想着凭这些话就能把我吓跑？若是我不答应，你就再次抽身离去？你未免太小巧我对你的心意，也太小看你自己了。”
谢凌冷静地看着沈清枝，目光坚定，“既是你所愿，那便依你所言。与你一样，我谢凌此身，也早已许给了国恨家仇，大仇未报，何以为家？你我便以着血海深仇为盟，此志不渝，至死方休！”
话音落下，寒风吹过，带来一片尘沙。两人隔着几步的距离，彼此的目光在空中交会，没有情愫，却带着另一种无声的默契。
这是个还算平静的冬日，除了刚进深秋时的几次偷袭，整个冬日，蛮族那边都未曾再有什么动静。
冬日很快便过去了，取而代之的是化雪的初春，地面上堆积许久的积雪融化时，似乎比下雪时还要多冷几分。
沈清枝、谢凌二人，也早早的转移阵地到了云州城内，暂时和沈淮南一并居住在城主府中。
城主府地下，一间隐秘的密室，成了这个冬日，谢凌和沈清枝最常待着的地方。
空气里弥漫着硝石、硫磺的刺鼻味道，还混合着墨汁和陈旧纸张的气味。
房间中央，巨大的桌案上，铺满了各式各样的图纸——有精细到每一道拱门守卫轮值情况的皇城布防图，虽有些地方模糊不清，可整体来看，也已还算完整；也有京畿地区驻军各营的兵力部署、将领所属及有望拉拢的对象的名单，还有两人各地暗桩传回来的一些关于朝堂风向以及众皇子动向的加密密报。
谢凌站在桌案一侧，手上握着的木棍划过地图上京城“玄武门”的位置，眉头紧锁，声音低沉：“此处轮换，我的人只探到三支小队，间隔两个时辰。但按照常理来说，此等重地，应是有四个小队，间隔一个半时辰才对。我以为，这缺失的那队的信息，才是关键。”
沈清枝俯身凑近图纸，眼下密室里只有他们二人，摘下面具的她，一缕碎发垂在颊边。在西境的这几年，沈清枝彻底褪去了闺阁女子的娇弱感，给人更为干练的感觉。
只见她从旁边拿起一支细毫朱笔，在图上“宣武门”处重重地画了一个圈，随后吐出两个字，声音冷冽：“影卫。”
“影卫？”谢凌皱眉。
沈清枝点点头，“对，这是皇帝手里最隐秘的刀，哪怕先前他放权给你的时候，也未曾透露。按照我沈家的记录，影卫只忠于皇帝，一般由每任皇帝口口相传给下一任，若上一任皇帝暴毙，影卫便自动忠于继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