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三更，王德发喝得醉醺醺的回到家。
脸上还缠着绷带。
一进门就叫嚷着让李秋月给他端洗脚水，吵得王长福一家三口和王长寿都跟着出了屋子。
看到儿子儿媳孙子都出来了，就李秋月没出来，王德发气不打一处来。
他用力拍着桌子：“你们妈呢？让她滚出来，老子要洗脚——”
话音刚落，脸上就被泼了一盆水。
一股子臭脚丫子的酸臭味。
呸呸呸！
王德发恶心得狂吐，酒也醒了大半，抬头就看到李秋月手里拿着洗脚盆。
“疯婆娘，我让你给老子洗脚，你居然敢拿洗脚水泼我？”
哐当！
他话才说完，李秋月就把洗脚盆狠狠扣在他头上：
“你是腿断了还是手断了？要洗脚自己去洗，大半夜的叫什么叫？
不知道长福两口子明天要下地，耀宗明天还要上学？”
王德发郁闷地将洗脚盆摘下来，扔到地上：“李秋月，你就是个疯婆子！当初要不是素芬求我，我才不会娶你——”
李秋月直接脱下脚上的鞋子，揪住王德发的后衣领，鞋底子狠狠抽在王德发的嘴巴上：“让你吵，让你不让人睡觉，让你发羊癫疯！”
一下一下又一下。
孙小美忙捂住了王耀宗的眼睛，一只手拉王长福：“走走走，快睡觉去，明天还要去翻地呢。”
王德发被打得呜呜叫：“长福，长福……”
王长福想上去劝两句，孙小美直接上手揪住他的耳朵，将人拽走。
王长寿看到王德发求助的眼神看向他，想到今天被自家妈打的那几巴掌，到现在腮帮子都还疼着呢。
麻溜往屋里跑：“爸、妈，我明天还要早起看书，先去睡了。”
王德发气得大骂：“不孝子！”
啪啪啪——又挨了三鞋底板。
疼得他嗷嗷叫。
把瘫在床上的孙红梅也吵醒了。
孙红梅动不了，就只能在里屋嗷嗷叫骂：“李秋月，你这个杀千刀的，你快住手啊，哪有婆娘打自己老公的，这男人是天，你这么做是要遭天谴的……”
李秋月怒斥：“闭嘴，不然连你一起打！”
里屋的孙红梅明显打了个抖，不敢骂了。
但很快就听到孙红梅咒骂公公王光明的声音：“你这个木头，还不快去看看德发怎么样了？”
一向唯唯诺诺的王光明哼了一声：“谁的儿子谁看，我困了睡觉去！”
孙红梅气得哇哇叫：“王光明，你个没良心的，当初要不是我，你能在王家村落脚？你现在来怪我，当初你得了村长好处的时候，怎么不说？”
王光明怒了，啪啪啪给了孙红梅几巴掌：“再唧唧歪歪，老子把你扔后山喂狼去！睡觉！”
李秋月心里暗啐了一口：【看吧，这一家子，从根上就是烂透了的！】
啪啪啪又抽了王德发几个鞋底子，这才解气。
“再敢吵人睡觉，打烂你的嘴！”
“离婚，李秋月，我要跟你离婚！”王德发捂着肿得像香肠的嘴，眼泪鼻涕哗哗流。
“明早就去民政局，谁不去谁是孙子！”李秋月穿上鞋，直接回了三丫的屋，关上门睡觉。
王德发跌坐在椅子上，脸上嘴巴都疼得不行。
今天真是太倒霉了。
赵素芬那个蠢婆娘，平时都温温柔柔的，今天不仅当着他的面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还敢挠他的脸！
回到家一向懂事的李秋月，也跟吃了枪药似的，动不动就对他动手。
这日子真他妈不是人过的！
*
第二天一早，王德发是被摔醒的。
他昨晚竟然就在堂屋的凳子上，睡了一晚上！
李秋月竟然真的没来扶他进里屋睡觉，甚至连条薄被都没给他盖，蚊香也不给他点一盘。
这会儿全身都是被蚊子咬的包，又疼又痒的。
尤其是脸上。
想挠还不敢挠，一挠破皮的地方就疼得抓心挠肝的。
他习惯性的扯着嗓子就要叫李秋月。
可脑子里却闪过，昨晚被李秋月用鞋底子抽大嘴巴子的画面，声音就卡在了喉咙里。
自己爬起来，准备去厨房找点吃的。
就听到门外传来一阵笑声，王德发心情本来就不好，这下更不好了。
一边冲出去，一边骂：“笑笑笑，什么事这么好笑——”
后面的话，卡住了。
“林支书，村长，你们怎么来了？”
村支书林旺远双手背在后面，脸上的笑在看到王德发之后，立刻沉了下来：
“德发啊，这事你做得确实不厚道，秋月好歹为你生儿育女，还为你操持一大家子这么多年，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对人好点？”
村长王光耀也黑着脸，瞪了王德发一眼之后，跟着林旺远一起进了堂屋。
王德发一头雾水，但还是上前搬了凳子给两人坐下。
又看了一眼跟在两人身后进来的孙小美，皱起眉头：“长福他家的，还不快去给林支书和村长泡壶茶来？”
孙小美应声进了厨房，很快就泡了一壶茶过来，给两人倒上。
林旺远咂了一口茶，将茶叶吐回搪瓷杯里：“既然你也已经同意跟秋月妹子离婚了，那就由我来主持个公道，今天就好好把家产分一分。”
王德发晃了晃还有些懵的脑袋：“林支书，你看这……我昨晚喝多了，跟秋月闹着玩的，这么多年夫妻了，孩子也都这么大了，怎么可能真离婚？
你看秋月不也不在，她就是想我认个错，我待会就给她认个错……”
“谁说我不在的？”李秋月的声音，从院门外传来。
王德发抬眼看过去，就看到她提着一个收音机走了进来。
这收音机也不是当初李秋月陪嫁的那台啊……
这台是最新款的先锋录音机，他在报纸上看见过，一台就要好几千块！
这败家娘们，合着拿走明珠的三千块彩礼钱，就去买了这么个没用的破烂玩意？
一想到这，王德发就气不打一处来，撸起袖子就冲到李秋月面前，劈手就要抢录音机。
李秋月错开一步，他差点一头栽到地上去。
王德发打了好几个趔趄，才勉强站稳，转身，怒指着李秋月：
“李秋月，你是不是疯了？明珠的彩礼钱，你就拿去买这个破烂，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不过了啊，昨天不是说好了的，今天去民政局离婚？”李秋月不紧不慢地走到堂屋里，坐到了村支书面前：“王德发，你不会要出尔反尔吧？”
王德发愣住了。
他是真没想到，李秋月当真要离婚！
还把村支书和村长都叫过来当见证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