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手里端着一盘菜一碗饭放到桌上。
大姐说:“妈让我给你送过来,说你肯定不会过去吃饭。”
静安说:“我对付一口就行,谢谢大姐。”
九光连忙让大姐和姐夫上炕。
九光说:“晓峰呢?咋没来呢?”
大姐说:“没写完作业,让你姐夫训了。”
大姐夫笑着,看着静安和九光:“两口子说啥呢这么亲热,我和你大姐在窗外看见都嫉妒了,我还说你大姐呢,你看看人家静安,跟自己老爷们说话多温柔,让你大姐也学着温柔点。”
大姐笑着说:“咱都老夫老妻了,能跟静安小两口比吗?”
静安也吃完饭,把东西收拾下去,回到房间。她还是有点不太相信九光的话。
静安说:“姐夫,你单位要盖几栋楼?”
姐夫说:“前期要盖五栋楼,后期盖多少还不知道呢。”
静安有些不解:“姐夫,你们单位多少人呢?盖那么多楼?”
姐夫指着静安,对九光和大姐说:“你看看你们姐俩,都没问到这个问题,一看这问题就是有水平的人问出来的。”
大姐哈哈大笑:“我没念过几天书,静安是高中毕业。”
姐夫说:“我们单位要住的楼房只盖前两栋楼,后面三栋楼是要卖的,现在集资呢,这时候交钱楼房便宜,你大姐一听便宜,马上想到你们——”
九光有点为难:“兜里卖鱼有点钱,今年冬天卖鱼,我又连带着批发,算是挣了点,但也不够买楼。”
大姐说:“九光,你瞅瞅你这眼睛,一个大款在你跟前站着,你没看见呢?”
大姐说话也逗乐。九光看着大姐夫笑了。
九光说:“姐夫我凑不上的钱,你先给垫上,等小舅子明年发财了,多给你利息。”
姐夫说:“家里的钱借给谁,我都不放心,就借给你们家我放心——”
大姐笑了:“刚才在东屋,爸还说呢,借钱就得借给静安这样的,说一不二,到日子就还钱。借钱千万不能借给他的老闺女,那就进了狼嘴,一分钱你都别想要回来。”
九光也笑了:“借给小杰子的钱,我前两天又要出来一点,一共要出来七百了,但后面那三百我看够呛,她不能给我。”
大姐说:“你还行呢,能要回来七百,我那一千可一分也没要出来。就说今天二月二吧,你看看静安,在医院陪生病的老爸呢,回家还拿回那么一大块猪头肉,你们猜,小杰子两口子今天拿啥了?”
九光说:“没空手来就不错了。”
大姐说:“你说对了,就拎着一兜桔子,今年桔子便宜——”
大姐边说边笑。
大姐夫嗔怪地看了大姐一眼:“行了,莫说别人闲话,我们聊我们自己的事儿——”
大姐就没再埋汰周杰两口子。
静安又询问姐夫:“你们单位盖楼,不得找有资质的建筑公司吗?能随便找普通的小包工头?九光能去做吗?”
姐夫笑了:“这你也懂?”
静安不懂,只是听李宏伟和葛涛说话的时候聊过几句,她听得一知半解,反正,她知道盖楼不是谁都能盖的。
姐夫说:“我们单位盖楼,承包给大的建筑公司,就是有资质的建筑公司。其实建筑公司都是空架子,包到工程,他们就到下面去找建筑队。
“建筑队里有的也是空架子,都得手里攥着一些人,没活儿就散,有活儿就聚——”
九光聚精会神地听着。冬儿坐在他怀里,把九光袖口的毛线已经拽长了,九光都没发现。
大姐把冬儿抱过来,回头对静安说:“九光的毛衣袖子开线了,有针线吗?我给他缝一缝。”
静安说:“大姐,我明天给他缝上。”
姐夫看着静安和九光:“我不是给我们大领导开车吗?想给九光找点活儿还是容易的,只要九光这一炮打响,那以后他的建筑队就出名了,到时候,哪个建筑公司包到工程,都愿意找你干活。”
哦,静安这次又了解了一些,原来,都是层层地包下来。
大姐和姐夫临走前,姐夫说:“这个月底,一定把买楼的钱凑上,凑的越多越好。”
大姐说:“我们手里也没有多少,但肯定帮你们凑上买楼的钱,这时候集资房价便宜,等楼盖好了,卖楼的时候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静安说:“放心吧大姐,我们攒钱,这回肯定买楼。”
静安已经想好该怎么办。
大姐说:“你不知道啊,你姐夫公司有钱的人都买好几套楼。”
静安愣住:“买那么多楼干啥?自己住一套还不够吗?”
九光说:“静安这回你可不懂了吧?刚才大姐不是说了吗?集资盖楼的时候楼价低,等盖完楼,卖楼的时候楼价高,这些人是挣差价呢。”
大姐夫忽然一拍掌,笑着说:“九光,静安,你们俩将来要是一起做生意,那是珠联璧合,黄金搭档,静安会算账,九光会卖货,上哪儿找这么合手的合作伙伴呢?”
姐夫的话引起一屋子的笑声。
大姐和姐夫开门走了,可大姐又匆匆地跑回来,特意叮嘱静安两口子。
大姐郑重地说:“你们记住了,买楼的事情一个字都不能说,尤其不能跟周杰说,她那人,别人有的她没有,她能把脑袋削尖了,剜门盗洞也得有,到时候跟这个借钱,跟那个借钱,借了不还,记住喽!”
大姐走了之后,静安说:“没想到大姐和姐夫有买楼的消息,只告诉我们。看来,你在大姐和姐夫的心目当中,是被高看一眼的。”
九光看了静安一眼:“你也有功劳,大姐和姐夫那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他们愿意借给咱们,不愿意借给小杰,是因为你借钱到日子就还,有信用。”
这是九光第一次真心地夸奖静安。静安倒是很意外。
静安说:“周杰也是的,借钱不还,这点是那什么——”
静安把“烦人”两个字咽了回去。她也在学着和九光说话。
九光可以埋汰自己的妹妹,她说周杰的时候就要用稳妥的词,不能伤及到九光的面子。
大姐走了之后,九光就跳下地,开门去西屋,从西屋拿回一个塑料袋,里面包着什么。
九光哗啦一下,把塑料袋里的东西都倒在炕上,竟然是一堆钱。
静安连忙拉上窗帘,又到走廊,把屋门锁上,这才回到里屋。
静安说:“数钱的时候要背着人,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九光笑着说:“你赶上你爸了,太谨慎。”
静安说:“小心驶得万年船,历史上那些败仗,很多都是因为将领的疏忽导致的。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一只小蚂蚁,就能把咱们东大坝毁掉——”
九光说:“说你胖,你还喘上了,查不查钱了?”
静安说:“查!”
两口子有相同的东西,那就是见钱眼开。两人一谈钱,眼睛都放光,脸上都是笑容。
静安就想,以后少跟九光谈大道理,更别谈书和文化。
要多跟九光谈钱,两人就有共同语言。
静安查钱,九光在旁边算账,跟静安念叨几次上货回来,都挣了多少。
九光说:“别提了,今年幸亏我有路子进货,要不然卖鱼非赔了不可。”
静安好奇地问:“咋这么说呢?去年卖鱼不是挣钱吗?”
九光说:“去年卖冻鱼肯定是挣钱,可就因为挣钱,大家都知道了,都去卖冻鱼。过去鱼市就5家卖冻鱼,现在你看看,卖冻鱼的超过25家。
“一条街全卖鱼。还不止鱼市卖冻鱼,市场里也卖冻鱼,幸亏我又加上批发冻鱼,这才多挣点。”
静安把钱捋好,蓝色的百元放一摞。绿色的五十元放一摞。二十元十元的票子也分开放。
随后,静安把自己的本子撕下来一页,撕成一小条一小条的,把一摞一摞的钱系上。
又用笔把每一摞钱的钱数,都写在系钱的小纸条上。
静安把一捆一捆的钞票,丢到九光怀里:“你再过一遍数,钱要经两人的手查过,才稳当。”
九光看到静安飞快地捆钱记数,他感觉很新奇。
九光问:“你咋会用纸条捆钱呢?你们上学还学这个?”
静安笑了,嗔怪地瞪了九光一眼。
静安说:“上学才不教这些呢,我是跟我们厂子的会计学的。开工资的时候人手少,她让我去帮忙,就是查钱,我看到她捆钱非常快,就学了。”
静安忽然想起来,自己刚才还嗔怪地瞪了九光一眼。
她和九光的亲昵动作已经多久没有了?好像在谈恋爱的时候,她才有过这种表情。
九光说:“我以为你是在学校学的呢。”
静安趁机说:“学校教你认字,真正的学习是到社会去学,你学瓦工不就是在社会上学的吗?还要靠你的手艺挣大钱呢,将来我还要借你光住楼呢。”
静安的话,九光很受用。
九光的嘴也开始甜了:“今年挣的鱼钱也有你的功劳,宫大哥的货车被扣,要不是你找谢哥帮忙,不一定要花多少钱才能把车拿出来,弄不好一冬天挣的钱得扔进去一半。”
九光高兴起来,就会感念静安的帮忙。
静安说:“过去的事不提了,天太晚了,睡吧。”
她怕九光又提起葛涛,想起不愉快的事。
九光说:“这些钱你管着,干啥也不花这个钱,就攒着买楼。到月底我还能挣点。”
静安说:“明天我到单位上班,报了药条子,还能回来一千块。”
九光说:“不要了,你爸有病,咱们也得拿点。”
九光这是高兴了,不高兴的时候就会翻小肠。
静安说:“我爸住院我拿钱了,咱们要买楼我先把钱还回来,一码是一码。将来我娘家缺钱再跟你借。”
冬儿已经睡着了,趴在一个枕头上,睡的哈喇子都淌出来,
九光忽然叫起来:“孩子能不能把钱咽进肚子里去了?”
静安这才发现,冬儿手里攥了一把铜板。刚才两口子查钱,忘记冬儿。
看见冬儿呼吸和缓,不像有事,两口子才放下心。
静安说:“明天我上班,你晚点去送冬儿,看冬儿拉屎是否拉出钢镚。”
九光笑了:“交给我这么艰巨的任务?”
两口子有多久没有这么温柔地说话,没有这么舒心地笑了?
久别重逢,静安也对九光有了不一样的看法。
灯关了,屋子里暗下来。
炕是滚热的,九光已经把炉子压上湿煤,炉子能烧一宿。
九光铺被子的时候,就把冬儿放到炕上,两侧用枕头夹上,怕冬儿翻身,踢了被子冻着。
九光把静安的被子,铺在他旁边,黑暗里,九光伸手,帮静安脱衣服,解开胸衣的扣子。
暗夜里,静安的后背很美,九光忍不住抱住静安,下颌抵在静安的肩窝。
他声音低沉地说:“你身上还有奶香味。”
静安犹豫了一下抱住了九光。九光浑身颤抖了一下,半幽怨地说:“你都多久没有抱我了——”
静安没有说话,默默地抱着九光。
冬儿能说话了,九光马上就有大买卖干了,加上李宏伟的劝导,九光终于放下了心结,相信静安没有背叛他。
九光自卑,九光的身家比不上葛涛,他担心静安爱慕钱财,跟了葛涛。
静安第二天去厂子,上楼的时候碰到了后勤的王琴和小齐,两人正扫楼梯呢。
静安不在后勤工作之后,扫楼梯就归王琴和小齐了。
两人扫楼梯的时候,故意把尘土扬了起来,静安皱着眉头躲开灰尘。
却听身后王琴阴阳怪气的说:“装得挺清高,谁不知道他背地里偷汉子,让她老爷们儿给揍了。”
静安心里一动,王琴说谁呢?
小齐又紧跟着说:“可不是咋地,我听说在医院水房子,被她老爷们揍得鼻青脸肿,外面的野男人都追到医院,给他送传呼机去了。”
传呼机,医院,被老爷们揍了,这好像都是发生在静安自己身上的事情呢?
可那是在省城的医院,怎么家乡厂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呢?
一回头,小王秘书从楼门口进来,往楼上走。这时候静安已经走到往二楼去的楼梯上。
听到一楼的楼梯上,王琴说:“小王,你们屋的那个——来上班了,你注意点吧,别让她给你传染上那些脏病!”
静安回身,想到一楼跟王琴打架。可她脚步又停下了,没有证据,王琴没有提她的名字。
可不打这一架,也太欺负人!
还有,王大力的嘴咋这么碎呢,她明明叮嘱过王大力,不让他跟别人说,没想到他打电话跟他姐说了。
小王秘书也是个碎嘴子,就传得全厂子都知道了。甚至,还展开想象力,想得挺深邃!
这要是传到领导耳朵里,领导会怎么想静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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