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扶着膝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一张脸憋得通红。
“铁,铁牛哥他,他跟王家那个二丫,在村后头的小树林里,那啥了。”
铁柱好不容易才把一句话给说完整。
秦枫听完,整个人都愣住了。
那啥了?
他看着铁柱那副急得快要哭出来的样子,脑子里瞬间就闪过了某些少儿不宜的画面。
“让,让二丫她爹娘,还有村里好些人,都给撞见了。”
铁柱的声音里带着哭腔。
“现在,村里的几个族老,说,说他们伤风败俗,无媒苟合,犯了村里的规矩,要,要把他们俩,都给浸猪笼。”
浸猪笼。
这三个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秦枫的心上。
他知道,这是一种流传了千年的,极其残酷的私刑。
专门用来惩罚那些,被认为是不贞洁的男女。
没想到,这种野蛮落后的习俗,在小河村这种地方,居然还保留着。
秦枫的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
他倒不是气铁牛和二丫干了那事儿。
年轻男女,干柴烈火,情难自禁,这都是人之常情。
他气的是,都他娘的什么时候了,这帮村民的脑子里,还装着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破规矩。
北蛮的铁蹄,马上就要踏平整个天下了。
这帮人不想着怎么活命,不想着怎么保卫家园,居然还有闲工夫,在这里搞什么浸猪笼。
真是愚昧得可笑,可悲,又可恨。
“人呢,在哪儿。”
秦枫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感情。
“在,在村东头的那条河边。”
铁柱指着一个方向,急声说道。
“带路。”
秦枫吐出两个字,二话不说,拔腿就朝着村东头狂奔而去。
……
村东头,河边。
这里是小河村的村民,平日里洗衣服,取水的地方。
此刻,这条平日里充满了欢声笑语的河边,却笼罩在一片压抑而又诡异的气氛之中。
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整个小河村的村民。
他们一个个神情肃穆,看着河边的空地上,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真是造孽啊,这铁牛看着挺老实一个孩子,怎么能干出这种不要脸的事儿来。”
“还有那王二丫,平时看着挺文静一姑娘,没想到,骨子里这么骚。”
“这下好了,咱们小河村的脸,都让他们给丢尽了。”
在人群的最中央。
两个用竹篾扎成的,巨大的猪笼,被放在了地上。
猪笼里,分别关着两个人。
一个是铁牛。
他那魁梧的身躯,被硬生生地塞进了狭小的猪笼里,动弹不得。
他那张憨厚的脸上,没有丝毫的畏惧,只是充满了愧疚和自责。
此时,铁牛看着另一个猪笼里,那个哭得梨花带雨的女孩,大声地喊道:“二丫,你别怕,这事儿都怪我,是我对不起你。”
“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杀就杀我一个,跟二丫没关系。”
另一个猪笼里,关着的,自然就是王二丫。
她身上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贴身小衣,头发散乱,脸上挂满了泪痕。
她蜷缩在猪笼里,身体瑟瑟发抖,嘴里不停地哭喊着。
“爹,娘,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求求你们,放了铁牛哥吧,都是我的错。”
在两个猪笼的旁边。
铁牛和二丫的爹娘,正跪在地上,哭得是撕心裂肺。
“族老,求求您,求求您高抬贵手,饶了这俩孩子吧。”
二丫的娘,死死地抱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头的腿,哭得都快要断气了。
“他们还年轻,不懂事,求您再给他们一次机会吧。”
“放肆。”
那个被称为族老的老头,猛地一甩袖子,将二丫的娘,给甩到了一边。
他拄着一根拐杖,老脸绷得跟块石头一样,义正言辞地喝道。
“国有国法,村有村规。”
“他们两个无媒苟合,败坏我小河村的风气,这是天地难容的大罪。”
“今天若是不严惩,以后我们小河村的脸还往哪儿搁。”
“我们还怎么在十里八乡,抬头做人。”
他身边的另外几个老人,也都纷纷点头附和。
“族老说的对,这等伤风败俗之事,绝不能姑息。”
“必须浸猪笼,以儆效尤,方能正我村风。”
这几个老人,都是村子里辈分最高的族老,在村里,有着说一不二的威望。
他们的话,就代表着村里的规矩。
就在这时。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突兀地响了起来。
“啧啧啧,本少爷今天,可算是开了眼了。”
人群自动分开了一条路。
一个身穿锦衣,手持折扇,看起来二十岁出头的公子哥,在一群家丁的簇拥下,摇摇晃晃地走了过来。
他看着眼前这番闹剧,脸上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讽和鄙夷。
“早就听说,乡下的刁民,愚昧野蛮,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他走到二丫的父母面前,用手里的折扇,敲了敲二丫爹的脑门。
“老东西,本少爷昨天就跟你说好了,今天来你家,提你这个宝贝女儿,回去做我的贴身婢女。”
“你倒好,聘礼都收了,转头就让她跟别的野男人,在小树林里鬼混。”
“现在她成了个不干不净的残花败柳,你让本少爷的脸,往哪儿搁?”
这位公子哥,是邻村一个大户人家的少爷,姓钱,平日里就以好色闻名。
前几天,他无意中见到了二丫的姿色,便动了歪心思,想要花钱把二丫买回去,当个玩物。
二丫的爹娘,也是一时糊涂,贪图那点聘礼,就答应了这门亲事。
没想到还没等这钱少爷上门,就出了这档子事。
“钱,钱少爷,是,是我们的错,是我们教女无方。”
二丫的爹,跪在地上,拼命地磕头,额头都磕破了。
“求您大人有大量,饶了我们吧,那聘礼我们,我们一文不少地,都还给您。”
“还?”
那钱少爷冷笑一声,一脚就踹在了二丫爹的肩膀上。
“你还得起吗?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早就拿钱还了赌债了。”
“本少爷今天大老远地跑过来,这个损失,你赔得起吗。”
他用扇子,指着二丫的爹,嚣张地说道。
“一百两。”
“今天你若是拿不出一百两银子,来赔偿本少爷的损失。”
“本少爷就让你全家,都去见阎王。”
一百两。
二丫的爹娘,听到这个数字,眼前一黑,差点就当场晕了过去。
他们就是砸锅卖铁,把祖坟都给刨了,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啊。
就在这时。
那个族老,站了出来。
他看了一眼天色,然后用一种不容置疑的,冰冷的声音宣布道。
“时辰已到。”
“行刑。”
他手中的拐杖,重重地,往地上一顿。
几个早就准备好的壮汉,立刻上前,抬起了那两个沉重的猪笼。
“不要啊。”
“求求你们,放了我的孩子吧。”
铁牛和二丫的父母,发出了绝望的哀嚎,想要冲过去,却被其他人,死死地拦住。
他们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装载着自己骨肉的猪笼,被一步一步地,抬向了那冰冷的河水。
所有人的脸上,都露出了麻木而又冷漠的表情。
仿佛被沉入河底的,不是两条活生生的人命,而是两头,待宰的猪。
就在那两个猪笼,即将被推入河水中的那一刹那。
一声石破天惊的怒吼,从人群后方传来。
“都他娘的,给老子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