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枫的这番话说得钱县丞是哑口无言,冷汗直流。
他这才意识到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他用那些太平盛世的送礼套路,来应付眼前这个在乱世中崛起的少年枭雄。
这简直就是对牛弹琴。
“下官,下官知错了。”
钱县丞再一次跪了下去,“求大人明示,下官,下官一定照办。”
“很简单。”
秦枫伸出了三根手指。
“第一,粮食我要一万石。”
“第二,铁料我要五千斤。”
“第三,战马我要一百匹。”
秦枫看着他那张已经变成了猪肝色的脸淡淡地说道。
“我同样也只给你三天的时间。”
“三天之内,我要是看不到东西。”
秦枫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那你的这颗脑袋也就不用再留着了。”
一万石粮食。
五千斤铁料。
一百匹战马。
钱县丞听到这三个数字,眼前一黑,差点就当场厥了过去。
这分明就是明抢啊。
这比他搜刮了半辈子的家当还要多啊。
就在他准备开口求饶的时候。
一个身穿衙役服饰的年轻人骑着一匹快马,火急火燎地从村外冲了进来。
他甚至来不及下马就翻身滚了下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
他连滚带爬地跑到了赵苍玄的面前,脸上充满了前所未有的焦急和凝重。
“大,大人,不好了。”
“青阳府,八百里加急。”
那衙役的一声“八百里加急”,像是一桶冰水,瞬间浇灭了篝火晚会所有的热情和喧嚣。
原本还在大声说笑的村民们,全都停下了手里的碗筷,齐刷刷地将目光,投向了这边。
空气中那欢快的气氛,荡然无存。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让人心悸的,压抑的死寂。
赵苍玄脸上的醉意,瞬间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他一把抢过那衙役手里,那封插着三根翎羽,用火漆封口的信筒,双手都在微微颤抖。
八百里加急。
这在大雍朝,代表着最高等级的军情。
除非是发生了足以动摇国本的惊天大事,否则,绝不会动用这种级别的传讯。
赵苍玄颤抖着,打开了信筒,从里面倒出了一卷,被汗水浸湿的公文。
他只扫了一眼。
整个人,就如同被雷劈了一样,呆立在了原地。
他那张刚刚还因为酒精而涨红的脸,此刻,已经变得惨白如纸,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色。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眼神里,充满了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极致的恐惧和绝望。
“怎么了。”
秦枫的声音,将他从失神中,拉了回来。
赵苍玄机械地,缓缓地抬起头,他看着秦枫,张了张嘴,喉咙里却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堵住了一样,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只是将手里的那份公文,递了过去。
那只平日里拿笔写字,都稳如泰山的手,此刻,却抖得连一张薄薄的纸,都快要拿捏不住。
秦枫接过公文,目光落在上面。
公文上的字迹,写得是龙飞凤舞,潦草不堪,显然是写信之人在极度仓促和慌乱的情况下,一挥而就。
但那内容,却让秦枫的瞳孔,也忍不住微微一缩。
公文,是青阳府知府朱宏远,发给治下所有州县的。
内容很简单,只有短短几句话。
北蛮绕过边军九营,以二十万铁骑,奇袭京城。
京师三大营,不堪一击,一触即溃。
如今,京城四门紧闭,已成孤城。
皇帝下罪己诏,命天下兵马,火速勤王。
京城,被围了。
那个曾经象征着大雍朝最高权力,繁华了数百年的国都,此刻,已经变成了一座,被狼群包围的,摇摇欲坠的牢笼。
秦枫放下公文,心里也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知道北蛮会南下,也知道京城会出事。
但他没想到,这一切,会来得这么快,这么突然。
快得让他都有些措手不及。
“妹夫,完了,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赵苍玄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像是被抽掉了所有的骨头,一屁股瘫坐在了地上,双目无神,嘴里不停地喃喃自语。
“京城要是破了,皇帝没了,这大雍朝,就彻底亡了。”
“到时候,这天下,就真的要变成人间炼狱了。”
“我们,我们都得死,谁也活不了。”
他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周围的村民们,心里都是一阵发慌。
虽然他们不知道那份公文上写了什么,但光看赵苍玄这个县尊大人的反应,他们就知道,一定是出了天大的事了。
跪在一旁的钱县丞,更是吓得浑身抖如筛糠。
他虽然没看到公文,但“京城”,“蛮子”,“勤王”这几个词,他还是听得清清楚楚。
他比谁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天,真的要塌了。
他那所谓的县丞身份,在那滔天的乱世洪流面前,简直就是个笑话。
他看着那个坐在椅子上,面色平静得有些可怕的年轻人,心里第一次涌起了一股,名为庆幸的情绪。
还好,还好自己跪得早。
要不然,等这天下真的乱起来,第一个死无葬身之地的,恐怕就是他这种,无权无势,还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的肥羊。
“哭什么。”
秦枫冰冷的声音,打断了赵苍玄的哀嚎。
“天还没塌下来,你就先趴下了,你这个样子,还怎么当这青山县的父母官?”
赵苍玄抬起头,那张英俊的脸上,布满了泪痕和绝望。
“妹夫,这天,跟塌了还有什么区别。”
“京城要是破了,蛮子南下,就是时间问题,到时候,我们拿什么挡,我们怎么挡。”
“挡?”
秦枫冷笑一声。
“为什么要挡。”
“什么?”赵苍玄愣住了。
秦枫站起身,走到他的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老赵,我问你,这大雍朝,待你如何?”
赵苍玄被问得一愣,下意识地说道:“我,我赵家,世代忠良,深受皇恩……”
“狗屁的皇恩。”
秦枫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
“你别忘了,你为什么会跑到这鸟不拉屎的青山县来。”
“不就是因为你爹,在朝堂上,得罪了那些所谓的权贵,被人排挤,才把你给发配到这里来的吗。”
“一个连忠臣都容不下的朝廷,一个从根子上就已经烂透了的王朝,你还指望着它能万岁?”
“你还想着,为它去卖命?”
“我告诉你,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