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凝聚的气血之力,带着神魔血特有的灼热气息,悬停在少女眉心寸许之地。那缕微光如同投入寒潭的星火,竟让少女周身弥漫的恐怖冰霜诡异地收敛了一丝,虽未消融,却不再疯狂蔓延。墨临眉头微蹙,神魔血在体内奔涌,对那股阴邪霸道的寒毒既感到强烈的排斥,又滋生出一股源自本能的、近乎贪婪的渴望——仿佛那是某种极其特殊的“养料”。
他收回手指,并未直接触碰。这少女身份不明,寒毒诡异,贸然接触恐引祸端。但神魔血的悸动如此清晰,这寒毒对他而言,似乎蕴含着某种契机。他目光扫过少女苍白如纸却难掩绝色的脸庞,以及那身价值不菲、绣着淡银云纹的月白长裙,心中已有判断:此女绝非普通弟子,甚至可能地位极高。
“此地不宜久留。”墨临当机立断。王虎失窃之事随时可能爆发,此地又靠近杂役区域,若被人发现他与这昏迷的“仙子”在一起,百口莫辩。他俯身,小心地避开少女身体散发的刺骨寒气,用包裹着厚实粗布的手掌,轻轻托住她的肩背和膝弯,入手处冰凉坚硬,仿佛抱着一块万年玄冰。
少女身体轻若无物,但那股阴寒之力却透过布料丝丝缕缕地侵蚀而来。墨临体内神魔血自发加速运转,灼热的气血之力透体而出,在体表形成一层极淡的、肉眼难辨的血色光晕,将那侵蚀的寒毒尽数隔绝、消融。他抱起少女,身影如鬼魅般融入竹林阴影,朝着远离乙字院、更僻静的后山深处掠去。
寻到一处背风的天然石凹,墨临将少女轻轻放下。月光被岩石遮挡,四周一片昏暗。他盘膝坐在少女对面,再次伸出右手食指,这一次,指尖凝聚的气血之力更加精纯,那层淡薄的血色光晕也清晰了几分。他小心翼翼地将指尖点向少女眉心。
嗡!
指尖触及冰冷肌肤的刹那,异变陡生!
少女体内沉寂的寒毒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凶兽,猛然爆发!一股比之前强横十倍的恐怖寒潮,裹挟着冻结灵魂的阴邪意志,顺着墨临的指尖疯狂反扑!墨临只觉一股无法形容的极寒瞬间侵入经脉,所过之处气血几乎凝滞,连思维都仿佛要被冻结!
“哼!”墨临闷哼一声,眼中血芒一闪!心口那滴神魔血骤然爆发出璀璨光芒,一股源自洪荒的霸道意志轰然降临!涌入体内的寒毒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无声的尖啸,在神魔血那灼热、蛮横的吞噬之力下,竟被强行炼化、分解!丝丝缕缕精纯至极的冰寒本源被剥离出来,非但无害,反而化作一股奇异的清凉能量,融入墨临的气血之中,让他精神都为之一振!
而少女体内狂暴的寒毒,在这股霸道力量的镇压与疏导下,如同被扼住了七寸的毒蛇,不甘地嘶鸣着,却不得不缓缓退却、蛰伏。她体表的冰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苍白如纸的脸颊也恢复了一丝极其微弱的血色。紧蹙的黛眉渐渐舒展,痛苦的神情缓和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当最后一丝肆虐的寒毒被神魔血强行压回少女丹田深处某个隐秘的封印时,她长长的睫毛剧烈颤动了几下,终于缓缓睁开。
那是一双清澈如寒潭、却又深邃如星空的眼眸。初醒时的迷茫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极致的警惕与冰冷。她的目光瞬间锁定近在咫尺的墨临,尤其是他尚未完全收回、指尖还残留着一丝灼热气血波动的手指。
“你…对我做了什么?”姜璃的声音清冷如冰玉相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虚弱,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她试图起身,但身体依旧酸软无力,寒毒虽被压制,消耗却极大。
墨临收回手,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刚才只是拂去一粒尘埃。“你寒毒发作,倒在路上。我路过,顺手压制了一下。”他指了指石凹外透进的月光,“此地僻静,暂时安全。”
“压制?”姜璃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字眼,清冷的眸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的惊涛骇浪。她自己的寒毒何等霸道,宗门长老都束手无策,只能靠秘宝和丹药勉强延缓发作。眼前这个穿着最低级杂役服饰、气息不过比凡人稍强的少年,竟能“压制”她的寒毒?这简直颠覆了她的认知!昏迷前那句“你身上…有东西…”的记忆瞬间清晰,她看向墨临的眼神充满了审视与探究。
“你是何人?哪个峰头的弟子?为何能压制我的‘九幽玄冥煞’?”姜璃一连串发问,语气急促。她绝不相信一个普通杂役有这种能力。
“墨临。乙字院杂役。”墨临的回答简单直接,指了指自己灰扑扑的衣袍,“至于压制…或许是你寒毒恰好到了强弩之末,我只是运气好,用家传的一点粗浅气血法门,误打误撞。”他刻意将神魔血的力量归结为“家传气血法门”,语气平淡,毫无破绽。
“杂役?家传气血法门?”姜璃秀眉紧蹙,显然不信。一个杂役的家传法门能压制连元婴长老都头疼的九幽玄冥煞?这简直是天方夜谭!但墨临的神情太过平静坦然,她一时也找不到反驳的漏洞。而且,对方确实救了她,至少暂时压制了那足以致命的寒毒爆发。
她沉默片刻,强撑着坐直身体,从腰间一枚精巧的储物玉佩中取出一颗龙眼大小、散发着柔和光晕与浓郁药香的丹药服下。丹药入腹,一股暖流散开,她的脸色迅速红润起来,气息也稳定了许多。
“不管你是何人,今日…算我欠你一次。”姜璃的声音依旧清冷,但少了几分质问的锐利。她深深看了墨临一眼,那双仿佛能洞悉人心的眼眸似乎要将他的样子刻入脑海。“记住你说的话,乙字院杂役,墨临。”她刻意加重了“杂役”二字,显然并未完全相信。
她略一沉吟,又从储物玉佩中取出一枚半个巴掌大小、通体莹白、触手温润的玉牌。玉牌正面刻着一个古朴的“璃”字,背面则是昆仑云海的浮雕,散发着淡淡的灵气波动。
“拿着。”姜璃将玉牌抛给墨临,“若你…真有压制之法,或他日有难处,可持此玉牌,到‘雪魄峰’寻我。”她没有说“报恩”,而是用了“压制之法”和“难处”这样模糊的措辞,既保留了余地,也隐含着一丝继续探究的意味。
墨临接住玉牌,入手温润,灵气盎然,显然不是凡品。他点点头,没有推辞:“好。”
就在这时,远处乙字院方向,陡然传来一声愤怒到极点的咆哮,如同受伤的野兽,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谁?!是谁干的?!给老子滚出来——!!!”
是王虎的声音!显然,他已经发现了自己那空空如也的铁箱和那张充满嘲讽的字条。
紧接着,杂役区域一阵鸡飞狗跳,火把晃动,王虎气急败坏的怒吼和杂役们惊恐的辩解声隐隐传来,显然正在大肆搜查。
姜璃眉头微蹙,显然也听到了动静。她看向墨临,对方依旧一脸平静,仿佛远处的喧嚣与他毫无关系。
“看来,你的麻烦来了。”姜璃站起身,月白长裙在夜色中无风自动,清冷的气质重新笼罩全身,仿佛刚才的虚弱从未存在过。“记住,我叫姜璃。”
话音未落,她身影一晃,已如一道清冷的月光,悄无声息地融入山林,消失不见,只留下一缕淡淡的、冰冷的幽香。
墨临握着手中温润的玉牌,看着姜璃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雪魄峰…姜璃…这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远处,王虎的咆哮和搜查声越来越近。墨临迅速将玉牌贴身收好,背起那个装着“赃物”的包袱,身影一闪,消失在石凹的阴影中,如同从未出现过。
狩猎者,已悄然布下新的棋子。而愤怒的猎物,正循着错误的方向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