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平没有回答这个蠢问题,甚至连一个多余的表情都懒得给。
他身影一晃,根本不给对方任何反应的时间。
“你敢!”
魏顺见张平逼近,求生的本能让他抄起了手边的杀猪刀,色厉内荏地横在胸前。
“我……我手里有刀!你别过来!”
他以为,一把武器,至少能换来片刻的对峙。
可笑。
张平的嘴角,勾起极尽嘲讽的弧度。
在魏顺惊恐的注视下,他一步未停,只是在靠近的瞬间,精准地扣住了魏顺持刀的手腕。
“咔嚓!”
一声清脆的骨裂声,伴随着魏顺杀猪般的惨嚎响彻整个小院。
杀猪刀“哐当”落地。
张平甚至没用第二招,反手一记手刀砍在他的脖颈上,魏顺眼珠一翻,彻底晕死过去。
整个过程,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张氏抱着自己彻底昏死过去的儿子,吓得浑身筛糠,连尖叫都卡在了喉咙里。
张平看都没看她一眼,捡起地上的麻绳,三下五除二就将这母子二人捆了个结结实实,像扔两袋垃圾一样,丢在了墙角。
做完这一切,他胸中的滔天怒火才稍稍平息。
他转身,快步走到墙角,用那双刚刚卸掉别人骨头的手,轻柔地解开陆家夫妻和翠花身上的绳索,又取掉他们嘴里的破布。
“咳咳……咳……”
陆先生和陆夫人剧烈地咳嗽着,大口大口地呼吸着空气,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苍白。
“陆先生,陆夫人,你们没事吧?”
张平的声音放缓,带着愧疚。是他将麻烦引到了这里。
陆夫人看着被捆在角落、人事不省的外甥和状若疯癫的弟妹,浑浊的眼泪再也忍不住,簌簌地往下掉。
她没回答张平,只是抓着丈夫的手臂,身体不住地发抖。
“老头子……我们……我们真是养了两条白眼狼啊……”
张平没有催促,他知道,这种被至亲背叛的痛,远比皮肉之苦更甚。
他沉默地站在一旁,将空间留给这对心碎的老人。
“平哥儿,”陆先生扶着桌子站起来,他毕竟是读书人,此刻虽气得浑身发抖,却还保留着一丝体面。
“此事,因我而起,也该由我来处置。你觉得……该如何是好?”
他将问题抛了回来,这是在考验张平,也是在寻求一个主心骨。
陆夫人泣不成声,开始细数过往。
“我那苦命的弟弟走得早,留下他们孤儿寡母。我们把顺子当亲儿子一样疼,省吃俭用供他读书,指望他能有出息……”
“他要钱,我们给;他闯了祸,我们替他赔礼……就连你前日给的那些银钱,我们也想着等他回来,给他娶媳生子用……可他们……他们怎么能……”
后面的话,已经淹没在痛彻心扉的哭声里。
“呸!少在这假惺惺的!”
角落里,被捆着的魏顺不知何时醒了过来,他没法动弹,却梗着脖子,一脸的忿忿不平。
“你们要是真心疼我,就该把这房子!这铺子!所有的钱都给我!那本来就该是我的!你们两个老不死的霸占着算怎么回事?!”
无耻至极的言论,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扎进了陆夫人心口最柔软的地方。
陆夫人身子一晃,险些栽倒,眼中最后一点温情和犹豫,彻底被这番话碾得粉碎。
她看着魏顺那张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忽然就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
“报官……”她转过头,看着张平,声音都在发颤,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决绝,“平哥儿,劳烦你,帮忙报官吧。”
“大嫂!你敢!”
张氏一听要报官,瞬间炸了毛,疯了一样在地上扭动嘶吼。
“你们不能这么做!顺子是我唯一的儿子!他要是坐了牢,落下案底,这辈子就全毁了!你们这是要逼死我们母子啊!”
“毁了?”
张平终于开了口,声音里满是冰冷的讥诮。
“入室行凶,意图不轨,他还有什么前程可言?能留下一条命,就该烧高香了。”
“报官,已经是看在我那死去的弟弟份上了。”
陆夫人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若按律法,私闯民宅,持刀行凶,便是当场格杀,也无人能说什么。”
她闭上眼睛,一行清泪滑落,斩断了最后的情分。
张平点点头,他明白,这对老夫妻心里还有太多的话要说,有些伤疤,需要他们自己慢慢缝合。
他看了一眼旁边从刚才起就一直缩着身子、瑟瑟发抖的翠花。
“陆先生,陆夫人,你们先聊,我带翠花出去透透气。”
他走到翠花身边,轻声问:“还能走吗?”
翠花抬起头,那张梨花带雨的小脸上满是惊惧,她试着站起来,双腿却像灌了铅一样,刚一用力,就软了下去。
“我……我腿软……”
张平不再多言,弯下腰,在翠花一声极轻的惊呼中,手臂穿过她的腿弯和后背,将她整个人打横抱了起来。
少女的身子轻得像一片羽毛,带着淡淡的草药香和少女的幽香,钻入他的鼻息。
惊魂未定之下,她下意识地伸出双臂,紧紧环住了张平的脖子,将脸埋在他的胸膛,温热的泪水瞬间浸湿了他胸前的衣襟。
张平的脚步很稳,抱着她穿过狼藉的屋子,走进了院中。
他将翠花轻轻放在院内的石凳上,又从水缸里舀了一瓢清水递给她。
直到冰凉的清水滑入喉咙,翠花那剧烈的心跳才稍稍平复了一些。
“狗蛋呢?”张平看着她,声音缓和了许多。
提到弟弟,翠花刚刚止住的泪水,瞬间又决了堤。
她“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哭声里满是委屈和心疼。
“狗蛋他……他说我们去了青牙山,人生地不熟的,不能总花公子的钱……他想自己攒点……”
“这几天,他天不亮就去码头扛活,天黑了才拖着一身伤回来……呜呜……他说……他说不能让公子看不起……”
张平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重重地撞了一下。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几天都没见到那个倔强的少年。
原来,那小子是怕给自己添麻烦,用他那瘦弱的肩膀,去硬扛生活的重担。
一时之间,张平竟有些无言。
这该死的世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