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文斌家不大,却收拾得一尘不染。
书柜里堆满了泛黄书本,墙上挂着一副对联:“字字有源流,卷卷见功夫”。
他接过陈砚递来的那瓶茅台,眼睛顿时亮了三分。
“陈家娃子,你这酒可是真讲究。”韩文斌一边拧开瓶盖,一边感慨,“你爹当年就爱喝这个牌子。”
“这是我父亲留下的最后一瓶。”陈砚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沉重,“听说您喜欢研究族谱、家史,我想请您指点一二。”
韩文斌闻言,笑意更深了几分。
他斟上两杯酒,两人坐在老旧的八仙桌旁,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随着酒意渐浓,这位一向谨慎的老会计也渐渐放开了些。
“说吧,你想查什么?”他含糊地问。
“是我爸出事那年,粮票交易的原始记录。”陈砚不动声色地答道,“我父亲的事您也记得,上次我在档案局查到了记录,可是却是没有交易的原始记录。”
韩文斌点点头,醉眼迷离中也没多想,“我带你去吧!”
他起身晃了晃身子,又稳住脚步,朝屋外努了努嘴:“不然大山可不会轻松让你进去。”
陈砚心中一喜,立即跟上。
在韩文斌的带领下,李大山丝毫没有阻挡,让他们两个轻松进去档案局了。
苏昭则悄悄站在门口,观察四周动静。
她知道,这一次肯定有赵德昌在背后看着,而是一次高风险的行动——赵德昌最近盯得很紧,一旦被发现他们在翻查旧案资料,后果不堪设想。
档案馆的库房阴冷潮湿,空气中弥漫着纸张腐朽的味道。
韩文斌打开铁锁,推开厚重的木门,里面整齐码放着数十年来的地方文件。
陈砚迅速翻找起来,目光如鹰隼般扫视每一份卷宗。
终于,在一堆发黄的票据中,他看到了那一张熟悉的交易的原始记录——正是当年伪造的证据之一。
他的手指微微颤抖,迅速掏出随身携带的炭笔和草纸,拓印下编号和签名。
这是父亲冤案的关键证据,有了它,就可以证明当年的账目漏洞并非人为贪污,而是被人刻意篡改。
正当他准备收起东西离开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密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韩文斌脸色瞬间变了,原本还带着一丝醉意,此刻也是吓得精神了过来,压低声音道:“不好!赵德昌来了!”
陈砚心头一紧,立刻做出判断:“我去躲一下,苏昭,你从后门出去,去找阿强,让他在外面接应。”
苏昭点头,迅速从后门小路绕出。
而陈砚则快步躲进了角落里里,屏住呼吸,只听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韩会计,您也在这里呀。今晚突然抽查。”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咄咄逼人的意味。
“韩会计?今晚有人查阅档案?”赵德昌一进门,目光就扫向屋内各个角落,语气中带着明显的试探和压迫。
韩文斌强压下心头的惊慌,端起茶杯稳了稳心神,道:“是文化馆那边派人来的。”
赵德昌眯起眼睛,“文化馆?那让他出来聊聊吧,我也想听听,他们对咱们县的历史,有什么新发现。”
话音未落,门外又传来一阵脚步声,几人齐齐望过去。
韩文斌心头一紧,正想着该如何应对,陈砚却从柜子后缓缓走出,神色从容,仿佛只是寻常访客。
“赵主任好。”他微笑着点头,语气淡定自若,“我是受文化馆委托编写材料的,这是文化馆的介绍信。”
说着,陈砚将怀中的盖着文化馆印章的介绍信拿了出来。
赵德昌看了眼介绍信,狐疑地打量着他,眉头紧皱:“哦?怎么没听过?”
“项目刚立项,委托我我先下来做点基础调研。”陈砚依旧面不改色,“赵主任要不也一道看看这些旧票据?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提供帮助。”
赵德昌一时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心中却更加怀疑。
他刚想再问几句,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骚动。
“有人偷东西!快抓住他!”
声音清脆熟悉,正是苏昭。
“什么情况?”赵德昌脸色一沉,立刻朝身边一人喝道:“去看看,是不是有人闹事!”
几名随行干部匆匆跑了出去,赵德昌站在原地,犹豫着是否该继续盘问陈砚。
趁这当口,陈砚悄然退到库房后门,低声对韩文斌道:“我先走了,您多保重。”
韩文斌点了点头,低声道:“小心行事,赵德昌不是个善茬。”
陈砚心中暗自庆幸,还好这次自己带了上次的介绍信,这次才能脱身,不然这次怕是要出大问题了。
陈砚冲他微微颔首,转身便从后门闪身而出,借着夜色绕过围墙,直奔约好的接头地点。
外面的混乱仍在持续。
苏昭故意大声呼喊,引得值班保卫、巡警纷纷赶来查看。
可等他回头一看,陈砚早已不见踪影。
“人呢?!”赵德昌怒吼,一脚踢翻桌椅。
韩文斌冷冷一笑:“赵主任,刚刚文化馆的同志已经查好资料了,看如此混乱就先走了?”
赵德昌咬牙切齿,却也无可奈何。
他知道韩文斌是李大山的师傅,而且背后有些老关系,眼下也只能暂时作罢。
但他的心里已起了疑心。
回到家中时,已是深夜。
母亲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呼吸急促。
陈砚轻轻握住她的手,感受微弱的呼吸,心中一阵刺痛。
这一世,他本以为还有时间。
可现实却再次提醒他,命运不会给他第二次机会。
“妈,你再坚持几天……药我都准备好了,父亲的仇我也会报的。”他低声呢喃,眼眶微红。
苏昭站在床边,轻声道:“她一直都在等你。”
陈砚抬头看她,眼中藏着压抑已久的痛苦与愤怒。
“我不再等了。”他缓缓站起身,目光如炬,“赵德昌,你害得我家破人亡,我要你们血债血偿。”
苏昭没有说话,只是静静走到他身后,轻轻将手搭在他的肩上。
“我陪你走到最后。”她轻声说。
两人沉默良久,窗外月光洒进来,照亮桌上那一张张拓印下来的粮票编号复印件,还有那些记录下的签名笔迹。
那是父亲冤案的关键证据。
也是陈砚反击的开始。
他拿出纸笔,铺开信笺,开始整理手中的材料。
明天,就是反击的第一步。
而举报信,正在陈砚手中一点点成形……
但这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