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天边还未泛白,寒风裹着露水钻进窗户缝里,陈家的小屋却安静得出奇。
“砰!”
大门被踹开的声音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刺耳。
刘国栋带了三四个派出所的年轻人冲进来,一脚踢翻了门口的木凳,怒吼道:“人呢?人都去哪儿了!”
屋里空荡荡的,灶台上锅还热着,墙角的藤椅上放着母亲织到一半的毛衣,可母子俩早已不见踪影。
一个年轻警察翻开床铺,只找到一张纸条。
“引蛇出洞。”
他念出声来,声音颤抖。
刘国栋一把抢过纸条看了两遍,脸色铁青,猛地攥成一团砸在地上,“中计了!这小子早有准备!”
赵德昌随后赶到,一进门就看到满地狼藉,气得嘴唇都在抖:“不可能……怎么可能?”
刘国栋咬牙切齿地盯着那张字条,喃喃道:“他不仅准备了证据,这些都是他的谋划……他,这是把我们都当棋子下啊。”
与此同时,在城东王秀兰家的院子里,陈砚和苏昭正坐在炕沿上吃着热腾腾的红薯粥。
王秀兰是陈父生前最要好的工友媳妇,为人忠厚,心肠热。
她看着陈砚的眼神里透着心疼:“砚娃儿,你爸当年可是怨得很呀。现在你能站出来,你爸在天之灵也能安息了。”
陈砚默默点头,端起粗瓷碗喝了一口,眼底一片沉静。
上午九点,县委大院门口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陈砚一身洗得发白的蓝布工装,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帆布包,步伐稳健地穿过人群,直奔信访接待室。
清晨他已经在周世昌手上拿回证据,如今他的已经将证据准备齐全。
一本拼补完整的账本、粮票的复印件,交易记录的复印件。
此刻,他将所有证据放在接待桌上,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我要为我父亲陈廷敬鸣冤昭雪,他当年被诬陷‘投机倒把’,是因为有人做了假账、做伪证。这些,都是证据。”
接待员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女人,显然没见过这样的阵仗,结结巴巴地说:“这个……这个要按程序来……”
“程序?”陈砚冷笑一声,“这么多年过去了,我爸的名字还在档案里写着‘投机分子’。今天,我要让所有人知道,谁才是真正的骗子。”
说罢,他转身走到广场中央,将那份伪造账本高高举起,一字一句地道:
“看看吧,这就是供销社主任赵德昌亲手做的假账!”
人群中顿时哗然。
“赵主任还能干这种事?”
“不是说陈师傅当年是自个儿贪污了吗?怎么成了被人害的?”
“我就说陈师傅这样的人怎么会贪污,原来是他动的手脚!”
几个上年纪的老工人挤到前面,其中一个满脸皱纹的老人激动地说:“当年我亲眼看见赵德昌把我叫到办公室,让我在那个账本上签字!我不签,他就威胁我说不签就要送我去劳改队!”
另一个老人也红着眼眶点头:“是我签的……我以为只是配合一下……没想到陈师傅的死竟是这样!”
越来越多的人议论起来。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不到一个小时就在县城传开了。
而这就是陈砚想要的效果,他不知道赵德昌背后会不会有人将事情压下来,将这件事公之于众,让群众称为他的“靠山”。
茶馆里、菜市场、家属院门口,大家都在议论。
“听说陈家那小子掌握了铁证,要把赵主任拉下马!”
“可不是嘛,证据都有了,赵德昌这次怕是要栽了。”
“真是风水轮流转,当年他是怎么踩人上位的,现在也要尝尝被人踩的滋味了。”
而这一切,赵德昌自然也听到了。
当他匆匆赶到县委大院门口时,远远就看到人群围着一个人,那人站在阳光下,神情坚定,眼神如刀。
正是陈砚。
赵德昌怒火中烧,快步走上前,指着陈砚大声喝道:
“你这是造谣生事!我堂堂供销社主任,怎么会做这种事?你哪来的证据?我看你这就是污蔑!”
陈砚没有立即反驳,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嘴角微微扬起一丝冷笑。
然后,他从包里拿出一张纸,缓缓展开。
那是拓印的粮票编号对比图。
“赵主任,”陈砚缓缓开口,“你当年做的假账里,有一批粮票的编号,跟我爸经手的库存记录不符。这是不是伪造的粮票?”
现场顿时安静下来。
赵德昌脸色骤变,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陈砚又补了一句:
“而且,我还找到了交易记录,和当年的账本。”
此言一出,人群顿时哗然!
“啥?赵主任还贪了粮票?”
“不会吧?没想到他竟然是这样的人。”
赵德昌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额头上渗出一层冷汗。
他强自镇定,咬牙道:“胡说八道!谁见过我账户里的粮票?你这是凭空捏造!我要告你诽谤!”
陈砚不急不恼,嘴角扬起一丝冷笑:“赵主任,你不记得了吗?当年在账本入册之时可是要你核对的。账本上也有你的名字。而且李大山都已经承认了,你还要垂死挣扎吗?”
人群哗然再起,赵德昌脸上青筋暴起,怒喝道:“你们这是合起伙来陷害我!”
赵德昌脸色铁青,嘴唇哆嗦着想要辩解,却发现自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终于意识到,这一局,他已经输了。
就在此时,一道黑影悄悄向后退去。
是刘国栋。
他见形势不对,心中暗叫一声不好,就想趁乱溜走。
他往外挤的行为在密集的人群中十分显眼,陈砚一眼就看到了。
“哎哟,这不是派出所的刘副所长吗?”陈砚冷笑一声,“我记得当初就是你亲手抓的我爸吧!你是不是也参与了这事?”
刘国栋脸色惨白,连连摆手:“我没有!我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奉命行事……”
“奉命行事?”人群中有人大笑,“你现在倒是知道推责任了?那你今天来这,又是奉谁的命?”
气氛一下子变得剑拔弩张。
刘国栋浑身一颤,脚下虚浮,几乎站立不住。
他这才明白,这场风暴早已不是一场简单的个人申诉,而是牵动整个县城权力结构的大事。
他不敢再多说一句,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敌意和审视的目光,连呼吸都开始困难。
最终县委的工作人员出来,将两人带进办公室,配合调查。
当天下午,县委召开紧急会议,宣布暂停赵德昌职务,并成立专案组全面调查此案。
消息一经传出,全县震动。
茶馆里、菜市场、家属院门口,人们都在议论纷纷:
“赵主任完了……这次是真的完了。”
“听说纪委连夜调走了他的所有账本和文件。”
“真是报应啊,当年他是怎么踩着别人往上爬的,现在轮到他自己尝尝滋味了。”
陈砚回到家时,已是傍晚。
母亲躺在床上,面色苍白,眼神却格外明亮。
她虚弱地握住儿子的手,声音颤抖:“砚儿……你爸……总算能瞑目了……”
陈砚轻轻点头,泪水不停地从眼中滴落。
上一世,他直到最后都没能帮他爸平反,也是他心中的遗憾。
屋内,烛火摇曳,母子俩的手紧紧相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