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张走后,陈砚坐在屋内良久未动。
窗外的街灯忽明忽暗,仿佛预示着前路光明与风险并存。
他知道,赵书记已经将他列入县委组织部重点培养名单,这是个难得的机会,也是一道无法回头的门槛。
翌日清晨,县机关大院里传来消息:赵书记正式向地委组织部推荐陈砚作为“青年创业典型”,同时提议将其纳入“县域经济观察员”名单。
消息一出,整个县城都震动了。
一个从个体户起家的年轻人,竟然能进入组织视野?
有人羡慕,有人质疑,更多人则是观望。
而真正坐不住的,是县委办公室副主任陆明。
陆明在会议室里摔了杯子。
“投机倒把的小子,迟早要被清算!”他脸色阴沉,声音冷得像刀子,“他陈砚不过是个会钻营的小商贩,难道还想爬到我头上了?”
旁边的秘书不敢应声。
陆明咬牙切齿,心里清楚,自己和陈砚之间,已无回旋余地。
从那天会议之后,他就知道赵书记对陈砚的态度变了,不再是那种高高在上的审视,而是带了几分认可与信任。
这不是他愿意看到的局面。
“给我盯紧点,查他的账、查他的货、查他的来往人员。”陆明冷冷地下令,“我要让他原形毕露。”
秘书点头离去,陆明却仍觉不够。
他拿起电话,拨通了一个熟人的号码。
“老刘啊,听说你那边最近查到了一些关于砚记的问题材料?”
与此同时,陈砚正在砚记总部与苏昭、老张开会。
“政策风向变了。”苏昭翻着手中的文件,语气冷静,“中央刚下发了《关于进一步放宽城乡个体经济发展的若干意见》。”
老张点点头:“这次文件措辞非常明确,个体工商户不仅可以继续发展,还能参与集体企业、合作社的合作项目。这是一个重大信号。”
陈砚眼中精光一闪:“我们得抓住这个风口。”
“你是说……助农计划?”苏昭看着他,似乎已经猜到了他的想法。
“没错。”陈砚缓缓起身,走到地图前,“砚记这几年的发展离不开农村市场,现在政策鼓励城乡联动,我们可以顺势推出‘砚记助农计划’,整合本地资源,带动养殖户转型,形成产业链。”
“这个计划一旦落地,不仅能在全县铺开,还能吸引上级关注。”老张抚须笑道,“而且正好借这次政策东风,名正言顺。”
陈砚微微一笑:“那就安排下去,三天内召开学习会,请县领导出席。”
会议筹备期间,一份匿名举报信悄然送到了赵书记案头。
信中详细记录了一段谈话录音的文字稿,内容正是陆明私下批评陈砚的一番话:
“陈砚就是投机倒把的小子,迟早要被清算!”
落款没有署名,但证据确凿,连时间地点都说得清清楚楚。
赵书记看完后,神色不变,只淡淡说了句:“有意思。”
他将信件锁进抽屉,转头看向李秘书:“通知陆主任,今天下午来我办公室一趟。”
当天夜里,老张再次登门。
“干得漂亮。”他笑着对陈砚说道,“陆明那番话要是没被截下来,说不定还真能搅乱局面。”
“我只是做了该做的事。”陈砚平静地说,“有时候,不是你去找麻烦,而是麻烦主动找上门。”
老张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你越来越稳了。”
陈砚望着窗外渐起的晨光,目光坚定:“因为我知道,只有先站稳脚跟,才能走得更远。”
三天后的上午,礼堂里座无虚席。
一场别开生面的学习会在热烈气氛中拉开帷幕。
陈砚亲自上台,讲解那份来自中央的新政文件。
他引经据典,结合自身经验,深入浅出地分析未来个体经济的发展方向。
赵书记亲临现场,频频点头。
“砚记助农计划”的正式启动,则成为本次会议的最大亮点。
“我们将在全县范围内建立养殖示范基地,提供技术培训、物资支持、销售渠道一体化服务。”陈砚的声音响亮有力,“让农民朋友不仅有活干,更有钱赚。”
掌声雷动。
这一刻,陈砚知道自己迈出了关键一步。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在礼堂角落,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他。
那是陆明。
他的眼神中,藏着不甘与愤怒。
县广播电台的喇叭声在清晨六点准时响起,带着清亮的电波穿透了整个县城。
家家户户的窗前、街角的小摊、工厂的车间,无数人停下手中的活计,侧耳倾听那熟悉的播音员声音:
“听众朋友们,今天我们为您讲述一段真实而振奋人心的故事——《砚记之路》。”
播报持续整整十分钟,从陈砚如何白手起家讲起,到如今带动本地养殖业、解决上百人就业、稳定市场供应的事迹,字句铿锵,情感真挚。
广播结束前,特意播放了一段赵书记的讲话录音:“砚记的发展模式具有典型意义,值得全县学习推广。”
这段话一经播出,犹如一颗石子投入湖心,激起层层涟漪。
街道上开始有人议论纷纷,“听说砚记要成立公司了?”“可不是嘛,听说是全县第一个民营经济示范单位。”“这陈老板,可真是个人物。”
而在县委大院内,陆明正站在办公室窗前,脸色铁青。
他看着楼下前来送文件的通讯员,听见对方小声跟同事嘀咕:“听说陆主任要调走了?”
“嘘!别乱说,这是上面的意思。”
陆明握紧拳头,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他知道,自己输了。
不是输给陈砚,而是输给了时代。
地委组织部的人来得比预想中更快。
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干部亲自约谈陆明,开门见山:“陆副主任,近期关于你工作作风的问题反映不少。我们希望你能正视问题,做出调整。”
陆明试图辩解:“有些事情……是有误会。”
“误会也好,事实也罢。”那人语气不重,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冷峻,“组织决定对你进行工作调动,调任邻县党校副校长。”
副校长?一个没有实权、远离权力中心的岗位。
陆明瞬间明白了其中意味——这是彻底的边缘化。
他强压下心头怒火,点头答应:“我服从组织安排。”
临走前,他在办公室收拾物品时,目光落在墙上的一张合影。
那是去年春节团拜会的照片,赵书记站中间,他与陈砚分列左右。
那时他还以为,陈砚不过是个运气好些的个体户。
现在才知,那不过是人家布局的开始。
授牌仪式当天,阳光正好。
砚记总部广场布置一新,红绸高挂,锣鼓喧天。
数十位村民代表、养殖户、工人整齐列队,见证这一历史时刻。
赵书记亲自主持,手持铜牌递向陈砚:“砚记食品有限公司,全县首个民营经济示范单位。望你们再接再厉,走出一条新时代民营企业的路子。”
掌声雷动,欢呼如潮。
陈砚双手接过铜牌,沉甸甸的,不仅是荣誉,更是责任。
他抬头望向主席台上的赵书记,
“这只是开始。”他轻声说道。
苏昭站在他身旁,轻轻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做到了。”
陈砚微微一笑,心中却并未松懈。
就在授牌仪式后的第三天,一封加急文件送到了赵书记案头。
“关于迎接地区民营经济试点考察组的通知。”
落款是县委组织部副部长的名字。
李秘书将文件放在桌上,低声提醒:“赵书记,这次带队的是副部长本人,规格很高。”
赵书记点点头,眼神深邃:“看来,我们的‘砚记模式’,已经引起了上头的关注。”
他抬眼看向窗外,似乎透过层层楼阁,看到了更远的地方。
而在砚记总部,陈砚正站在会议室地图前,手指缓缓划过地图上的某个区域。
“该准备了。”他低声自语。
夜色渐深,灯影斑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