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中那本粗糙、带着陈七体温的《莽牛劲》小册子,成了刘周在无边黑暗中唯一能抓住的浮木。每一次指尖触碰那粗糙的纸页,每一次在脑海中描摹那些歪歪扭扭的图谱和口诀,都有一股滚烫的力量注入他几乎枯竭的灵魂。
深夜的通铺,鼾声、呻吟和老鼠的窸窣声交织成一片。刘周蜷缩在冰冷的木板上,身体疲惫欲死,每一块肌肉都在无声地尖叫抗议着屠宰场留下的酸痛。但精神却像烧红的烙铁,在黑暗中灼灼发亮。
他闭着眼,意念如同最精密的刻刀,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地演练。不再是单纯的模仿动作,而是竭力捕捉那图谱上简陋箭头所指引的“气”的流动。
“莽牛踏地,气沉涌泉…”
意念中,他左脚重重踏下,想象着大地之力顺着脚底涌入,一股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冰凉感,如同初春溪流解冻的第一滴水珠,艰难地渗入脚心,却沉重得几乎抬不起腿。
“莽牛顶角,力发腰脊…”
意念拧腰送胯,力量自脚踝升起,沿着小腿、膝盖、大腿艰难攀升,试图汇入脊椎。意念中的力量如同蜗牛爬行,在酸胀麻木的肌肉和旧伤的阻碍下,寸步难行!腰脊处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仿佛要从中断裂开!额角的冷汗瞬间渗出,与屠宰场残留的血腥味混合在一起。
“莽牛喷息,气冲劳宫!”
意念中右拳猛地击出!短促的意念吐气!然而那蜗牛般爬升的力量,在抵达肩膀处便如同撞上一堵无形的铜墙铁壁,轰然溃散!手臂的旧伤处传来钻心的剧痛,仿佛被无数钢针攒刺!意念中的拳锋软弱无力,连一丝微风都未能搅动。
失败!又是失败!
巨大的挫败感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将他淹没。意念演练带来的精神亢奋与身体无法跟上的残酷现实,形成强烈的撕裂感。腹部深处那丝微弱的“气感”依旧存在,却像被冻结在万年玄冰里,任凭他如何用意念去牵引、去捶打,都纹丝不动!反而每一次意念的强行运转,都带来脏腑一阵阵沉闷的绞痛,仿佛要将他的内脏撕裂!
喉咙里涌上一股浓重的腥甜,他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咳出来。黑暗中,他无声地喘息着,身体因为极度的疲惫和精神上的巨大消耗而微微颤抖。冰冷的绝望,如同毒蛇,再次缠绕上他的脖颈。
为什么?!明明看到了门!明明抓住了钥匙!为什么就是打不开?!
是功法残缺?是他资质愚钝?还是这具被鞭打、被恶臭、被沉重劳作摧残得千疮百孔的身体,早已断绝了踏上武道的可能?
“呃…” 旁边铺位一个少年在睡梦中发出痛苦的呻吟,打断了刘周濒临崩溃的思绪。他猛地睁开眼,黑暗中,只能看到通铺另一端模糊的轮廓。陈七那瘦小的身影,在角落里蜷缩着,像一只受惊的小兽。
陈七…那个冒着生命危险,为他抄录这残缺功法的少年…他也在挣扎,也在绝望中寻找着微光。自己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自怨自艾?
一股混杂着不甘、愤怒和最后一点倔强的火焰,猛地从心底最深处窜起!烧毁了冰冷的绝望!
他再次闭上眼。这一次,不再强行用意念去催动那遥不可及的“气感”。他将所有精神,所有意志,所有的愤怒与不甘,都凝聚在一点——**动作!**
他不再去管那虚无缥缈的气息流转,不再去强求意念中的力量贯通!他只专注于那十二个分解动作本身!只专注于模仿那笨拙沉重的轨迹!只专注于感受肌肉、骨骼、关节在完成这些动作时的拉伸、扭转、爆发!
意念中的身影再次动了起来!
踏地!笨拙,沉重!脚掌踏在冰冷的意念地面,发出沉闷的声响。
拧腰!缓慢,艰难!脊椎骨节在拉伸中发出细微的咔吧声。
顶肘!僵硬,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狠劲!肩膀的旧伤处传来撕裂般的痛楚,被他用意念强行忽略!
喷息!短促而暴烈!意念中的气流从口鼻喷出,带着胸腔挤压的闷痛!
一遍!两遍!十遍!百遍!
他像一个最笨拙的学徒,在黑暗的意念工坊里,用最原始的方式,反复捶打着那十二个动作的模具。每一次意念的重复,都伴随着身体真实的疲惫和伤痛反馈,如同用精神在磨砺一把钝刀,每一次研磨都带来深入骨髓的痛苦。
腹部深处那丝微弱的“气感”,依旧冰冷沉寂。但不知何时起,在每一次意念的“踏地”与“顶肘”的瞬间,在那股豁出一切的意念力量爆发时,那沉寂的“气感”似乎…极其轻微地…**跳动了一下!**
如同死水微澜!如同冰层下的暗流涌动!
虽然微弱,虽然短暂,却无比真实!
刘周的精神猛地一震!狂喜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他捕捉到了!不是力量的贯通,不是气息的流转,而是一种奇妙的“共鸣”!是身体在极限的意念模仿下,与那沉寂的“气”产生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呼应!
他不再奢求控制,不再强求流转。他像一头真正的、陷入绝境的莽牛,在黑暗的意念牢笼里,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不知痛苦地重复着那十二个笨拙的动作!踏!拧!顶!吐!
动作越来越快!意念中的身影越来越清晰!笨拙之中,渐渐生出一股破釜沉舟的蛮横气势!每一次意念的爆发,都带动着腹部那丝“气感”更明显、更频繁地跳动!
疲惫如潮水般冲击着他的精神壁垒,身体真实的痛苦也在疯狂叫嚣。但他死死守住脑海中那不断重复、不断冲击的身影,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就在他意念演练到不知第几百遍,精神即将彻底崩溃涣散的边缘——
意念中,那笨拙沉重的“莽牛顶角”动作完成到顶点!
“喷息!”
短促暴烈的意念吐气!
“轰——!!!”
腹部深处那丝沉寂冰冷的“气感”,如同被点燃的火药桶,猛地炸开!一股冰冷、狂暴、沛然莫御的力量洪流,瞬间冲破了意念中那无形的铜墙铁壁!沿着脊椎,如同失控的冰河,轰然逆冲而上!狠狠撞向他的头颅!
“呃啊——!”
刘周在现实中猛地弓起身体!如同被无形的巨锤当胸砸中!喉咙里压抑的腥甜再也控制不住,“噗”地一声,一大口带着冰碴的鲜血狂喷而出!溅落在冰冷的木板上,发出“嗤嗤”的轻响,竟冒起一丝丝白色的寒气!
眼前瞬间一片漆黑!金星乱冒!天旋地转!仿佛整个灵魂都被那逆冲的冰冷力量撕成了碎片!极致的痛苦和冰冷的麻痹感瞬间席卷全身!
他重重地摔回木板,身体剧烈地抽搐着,口鼻间溢出带着冰沫的鲜血。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在剧烈的痛苦和冰冷的麻痹中飘摇,几乎要彻底熄灭。
就在意识即将沉入无边黑暗的刹那——
一股微弱却异常清晰的暖流,如同初春破土的嫩芽,极其缓慢地从他几乎冻结的丹田深处滋生出来!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真实的“存在感”!它缓缓地、极其艰难地,开始沿着那本《莽牛劲》图谱上描绘的、最粗浅的路径,极其缓慢地流转!
《莽牛劲》第一重!破境!
以最惨烈、最凶险、近乎自毁的方式,强行破开!
代价是脏腑的剧创和此刻如同被凌迟般的痛苦!但,那丝微弱却真实的暖流,如同黑暗宇宙中诞生的第一颗星辰,微弱,却宣告着一个新纪元的开始!
刘周的身体还在无法控制地抽搐,口鼻间溢出的鲜血带着冰沫,意识模糊。但在那无边的痛苦和冰冷中,一丝微弱到极点、却无比清晰的笑意,在他染血的嘴角缓缓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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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啷!”
沉重的剔骨刀砍在粗大的野猪腿骨上,发出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粘稠温热的血珠溅在刘周脸上,带着浓重的腥气。他抹了一把脸,动作没有丝毫停顿,手腕一抖,锋利的刀刃顺着骨缝切入,精准地剥离下一大块带着筋膜的精肉,丢进旁边的筐里。
额角的疤痕在屠宰场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狰狞,但他眼神专注而冰冷,仿佛眼前的血肉只是无生命的材料。只有他自己知道,身体内部,一股微弱却持续运转的暖流,正沿着一条极其简陋的路径,在丹田和四肢百骸间极其缓慢地循环。每一次循环,都带来一丝微弱的力气,驱散着一些深入骨髓的疲惫和寒冷。
《莽牛劲》第一重。虽然只是初窥门径,运转起来依旧滞涩艰难,如同生锈的齿轮在强行转动,每一次运转都伴随着脏腑隐隐的抽痛——那是强行破境留下的暗伤。但这股微弱的气流,却像黑暗中的一点星火,支撑着他挥刀的手臂更加稳定,让他能在浓重的血腥气中保持一丝清明。
“妈的,这头野猪骨头真硬!”旁边一个屠夫骂骂咧咧,手中的砍刀卷了刃。
刘周没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手上的动作。他需要效率。贡献点,铜钱,还有…时间。那丝微弱的暖流给了他新的希望,却也让他更加清晰地感受到自己的渺小和脆弱。他需要更多!
“刘周!动作快点!今天这头野猪皮要完整!虎威堂的赵爷等着要张好皮子做护腿!”管事的呵斥声在血腥气中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
虎威堂?赵虎?刘周握着刀柄的手微微一顿,眼神瞬间冰冷了几分。那个曾轻蔑地说他“快喂狗”的蓝衣弟子。一丝冰冷的戾气不受控制地从心底窜起,腹部那微弱运转的暖流似乎也受到牵引,微微一滞,带来一阵细微的刺痛。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腾的杀意。现在不是时候。他低下头,手中的剥皮刀更加迅疾精准地划过坚韧的猪皮。
“嗤啦——!” 一整张近乎完美的野猪皮被完整剥下,带着温热的油脂和血水。
“嗯,这张皮子不错。”管事挑剔地检查着,难得地点点头,从油腻的布袋里摸出三枚铜钱,“拿着!算你小子今天走运!”
三枚沾着血污的铜钱落入掌心。刘周默默收起,连同之前攒下的,贴身藏好。铜钱的冰冷触感和腹部那丝微弱的暖流,形成奇异的对比。
结束了一天的血腥劳作,刘周拖着依旧疲惫、但内里似乎有了一丝不同生机的身体,最后一个离开屠宰场。夕阳的余晖惨淡地涂抹在武馆高耸的屋脊上,投下长长的、冰冷的阴影。
他沿着熟悉的、堆满杂物的僻静小路,朝着通铺的方向走去。空气中弥漫着劣质饭菜和牲畜粪便混合的味道。怀里的铜钱随着脚步发出细微的摩擦声,腹部那丝暖流也在缓慢地运转,驱散着一些深秋的寒意。
刚拐过一个堆满破箩筐的墙角,几道身影如同鬼魅般,从前方和侧面的阴影里无声地闪了出来,堵死了他的去路!
为首一人,身材壮实,穿着干净的蓝色武馆短褂,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戏谑和恶意,正是赵虎!他身后跟着两个同样穿着蓝衣、面色不善的跟班。三人呈犄角之势,将刘周牢牢围在中间。
空气瞬间凝固!浓重的血腥味似乎被一股无形的煞气所取代。
“哟,这不是屠宰场那个‘血手屠夫’吗?”赵虎抱着膀子,上下打量着刘周身上洗刷不净的血污,嘴角勾起恶毒的笑意,“怎么?杀猪杀上瘾了?连身上都腌入味了?隔着老远就一股子下贱的腥臊味儿!”
刘周的心猛地一沉!全身肌肉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猎豹!他停下脚步,冰冷的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死死钉在赵虎那张令人厌恶的脸上。腹部那丝缓慢运转的暖流骤然加速,带来一阵轻微的刺痛感,却也驱散了瞬间涌上的寒意。
“让开。” 刘周的声音嘶哑低沉,如同砂石摩擦。
“让开?”赵虎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怪叫一声,随即脸色彻底阴沉下来,眼神凶狠,“小杂种!上次在饭堂,你他妈还敢瞪老子?谁给你的狗胆?!” 他猛地踏前一步,一股远比李教头更加强横、带着血腥煞气的压迫感扑面而来!显然已经练出了不俗的外功!
“一个下贱的预备役‘耗材’,也敢在老子面前装硬气?”赵虎狞笑着,伸出蒲扇般的大手,带着风声,直接抓向刘周沾满血污的衣领,“听说你小子最近在屠宰场捞了点油水?识相的,把身上的铜钱都给老子吐出来!再给老子磕三个响头!不然…嘿嘿,后山乱葬岗的野狗,可好久没开荤了!”
他的手又快又狠,带着练武之人的力道和速度,绝非黑皮那种混混可比!若是半月前的刘周,根本避无可避!
但此刻——
就在赵虎的手即将抓住衣领的刹那!刘周眼中寒光一闪!身体如同条件反射般,脚下猛地一错!动作笨拙,却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沉稳!正是《莽牛劲》图谱中“莽牛踏地”的雏形!
“嗯?” 赵虎一抓落空,脸上露出一丝错愕。他没想到这个“耗材”竟然能躲开!
就是这一瞬间的错愕!
刘周的身体借着那一踏之力,如同被激怒的莽牛,不退反进!他根本不会任何招式!只有这一个月在血汗和鞭子下淬炼出的本能和一股子不要命的狠劲!他无视了赵虎身后两个虎视眈眈的跟班,攥紧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带着屠宰场磨砺出的粗糙和力量,如同出膛的炮弹,毫无花哨地、狠狠砸向赵虎的小腹!
这一拳,没有章法,却快!狠!准!更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玉石俱焚的惨烈气势!腹部那丝加速运转的暖流,似乎也随着这搏命的一拳,猛地冲向拳锋!
“找死!” 赵虎又惊又怒!他完全没料到这个“耗材”竟敢主动出手,而且速度如此之快!仓促间,他只能猛地吸气收腹,同时右掌下意识地拍出格挡!
“砰!”
拳掌相交!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
刘周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带着灼热气息的力量从对方掌心传来!手臂剧震,指骨仿佛要碎裂开!整个人被震得踉跄后退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土墙上!喉头一甜,又是一口带着腥气的鲜血涌了上来,被他强行咽下!腹部那刚刚破境的微弱暖流瞬间被打散,脏腑如同翻江倒海般剧痛!
差距!巨大的差距!即使他拼尽全力,即使他刚刚破境,在真正的外门弟子面前,依旧如同螳臂当车!
“妈的!小杂种!敢还手?!” 赵虎虽然成功格挡,但小腹依旧被刘周拳锋的余力震得隐隐作痛,这让他更加暴怒!脸上瞬间布满狰狞的杀意!他刚才那一掌只用了三成力,竟然被一个“耗材”震退了半步?简直是奇耻大辱!
“给我废了他!” 赵虎怒吼一声,不再留手!蒲扇般的右手猛地扬起,掌心瞬间变得一片暗红,甚至隐隐散发出灼热的气息!铁砂掌!虽然只是初成,但对付一个预备役,足以断筋碎骨!
掌风呼啸,带着一股令人窒息的灼热煞气,狠狠拍向刘周的头颅!这一掌若是拍实,脑浆迸裂都是轻的!
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刘周瞳孔骤缩!全身汗毛倒竖!他想躲,但身体被震得气血翻腾,根本来不及反应!想挡?徒手去接铁砂掌?手臂立刻就得废掉!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住手!”
一声带着惊恐和决绝的尖叫响起!一个瘦小的身影如同扑火的飞蛾,猛地从旁边的杂物堆后面冲了出来,张开双臂,不顾一切地挡在了刘周身前!
是陈七!他不知何时跟在了后面!
“滚开!” 赵虎的掌风已到,根本收不住手!眼看就要拍在陈七瘦弱的肩膀上!
“砰!”
一声闷响!
陈七瘦小的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被赵虎含怒的铁砂掌狠狠拍飞出去!重重撞在旁边的破箩筐堆上,发出“哗啦”一声巨响!破箩筐被撞得散落一地!陈七软软地滑落在地,左肩处传来令人牙酸的骨裂声!他闷哼一声,鲜血瞬间从口中和肩膀处涌出,染红了破烂的灰衣!
“陈七!!” 刘周目眦欲裂!一股混杂着滔天怒火、无尽悲愤和刻骨自责的狂暴情绪,如同火山般在他胸膛里轰然爆发!比刚才被赵虎击退时强烈百倍!千倍!
腹部那被打散的微弱暖流,在这股狂暴情绪的疯狂催动下,如同被投入滚油的火星,猛地再次凝聚!并且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沿着那条简陋的路径疯狂运转起来!一股冰冷、狂暴、充满毁灭气息的力量,瞬间充斥了他的四肢百骸!双眼瞬间布满血丝,一片猩红!
“赵虎!我操你祖宗!!!” 一声如同受伤濒死野兽般的咆哮,从刘周喉咙深处炸裂而出!他根本不去管脏腑撕裂般的剧痛,不去管那疯狂运转的力量带来的巨大负荷!身体如同离弦之箭,带着一股同归于尽的惨烈气势,再次扑向赵虎!这一次,速度更快!气势更凶!拳风之中,竟隐隐带起一丝冰冷的、令人心悸的呜咽!
赵虎也被陈七这突然的阻挡和刘周瞬间爆发的凶戾气势弄得一愣。眼看刘周状若疯魔般扑来,他眼中也闪过一丝狠色:“妈的!自己找死!老子成全你!” 暗红色的铁砂掌再次扬起,带着更灼热的煞气,迎向刘周!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再次碰撞的瞬间——
“住手!”
一声冰冷威严、如同金铁交鸣般的断喝,如同炸雷般在狭窄的小巷上空响起!
一股远比赵虎强大数倍、如同山岳般沉重的威压瞬间降临!将场中狂暴的杀意硬生生压了下去!
一道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巷口。深蓝色的劲装,面容冷峻如刀削斧凿,正是那日饭堂中呵斥赵虎的“秦师兄”!他腰间那块刻着“威”字的铁牌,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冰冷的幽光。他的目光锐利如鹰,扫过场中:口鼻溢血、倚墙喘息的刘周;倒在血泊中、生死不知的陈七;以及脸上还带着惊愕和暴怒的赵虎三人。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般从他身上弥漫开来,瞬间冻结了巷子里的空气。
赵虎脸色剧变,瞬间收掌,如同老鼠见了猫,连忙躬身:“秦…秦师兄!”
秦师兄的目光在赵虎暗红色的手掌上停留了一瞬,又扫过地上散落的破箩筐和陈七身下的血迹,最后落在刘周那双布满血丝、燃烧着疯狂恨意和不屈的眼睛上。他的眼神深邃冰冷,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纯粹的审视和一种掌控生死的漠然。
“武馆私斗,重伤同门。” 秦师兄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令人心悸的寒意,“赵虎,自己去刑堂领二十鞭。这两个预备役…” 他的目光扫过刘周和陈七,如同看着两件损坏的工具,“抬去药堂,死不了就继续干活。”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身影如同融入阴影般,消失在巷口。仿佛刚才的裁决,只是处理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赵虎脸色铁青,怨毒地瞪了刘周一眼,却不敢有丝毫违逆,带着两个噤若寒蝉的跟班,灰溜溜地快步离开。
巷子里只剩下浓重的血腥味和死寂。
“陈七!陈七!” 刘周顾不上自己的伤势,踉跄着扑到陈七身边。陈七脸色惨白如纸,气若游丝,左肩塌陷下去,显然骨头碎了,嘴角还在不断溢出鲜血。
巨大的悲痛和无力感瞬间淹没了刘周!他紧紧握住陈七冰凉的手,身体因为愤怒和自责而剧烈颤抖。腹部那疯狂运转的狂暴力量失去了目标,如同失控的野马在他体内横冲直撞,带来撕裂般的剧痛,喉咙里的腥甜再也压制不住,又是一口带着冰碴的鲜血喷了出来,溅在陈七染血的衣襟上。
他抬起头,望向秦师兄消失的方向,望向赵虎离开的巷口,布满血丝的眼中,那滔天的恨意如同淬炼了万年的寒冰,非但没有因为秦师兄的威压而消散,反而沉淀得更加冰冷、更加坚硬!
力量!他需要更强大、足以碾碎一切规则和压迫的力量!
月光惨淡,照在巷子里两个倒在血泊中的少年身上,冰冷如霜。一只被血腥味吸引的野狗,在巷子尽头阴影里探出头,幽绿的眼睛闪烁着贪婪的光,悄悄叼走了地上半截被赵虎掌风震断的、沾着刘周鲜血的破箩筐木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