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黑的断壁残垣散发着刺鼻的烟熏味,那是新建的农业实验室留给尘歌壶的伤疤。理萌站在废墟旁,工装裤上沾着灰烬。他身后,一座简陋的草棚顽强地支棱着,几根竹竿撑起防雨的油布,里面堆满了抢救出来的仪器——这就是他们新的“实验室”。
“按计划开始吧。”理萌交代完便匆匆离开,前往议事厅汇报深渊抗性强化育种的阶段成果。助手小陈望着桌上的璃月玉髓片,深吸一口气,拿起镊子小心翼翼地剖开云来粳稻胚。特制水晶滴管中的琥珀色溶液在灯光下流转,那是来自“赤穗双抗三号“的遗传物质精华。
当理萌带着刻晴批复的电气水晶配额赶回草棚时,正撞见小陈懊恼地清理翻倒的雷樱木炭灰。“理萌前辈!“小陈指着被灰烬污染的培养皿,“这些稻胚本已枯萎,却在混有炭灰的水中维持了活性!”
理萌的目光骤然锐利。他接过过滤后的灰烬溶液,指尖雷光微闪,引导混合液注入新剖开的稻胚。此刻他亲自操刀——紫电刃精准划开胚体沟壑,琥珀液滴在雷元素牵引下渗入脉络。
奇迹发生了。
稻胚内部原本黯淡的脉络,骤然亮起赤金色的纹路!那光芒如同熔融的黄金在透明的管道中奔流,充满了澎湃的生命力。草棚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目光聚焦在中央那个朴素的陶盘里。一小时后,在雷樱木灰烬溶液浸润的湿润土壤上,一点极其柔弱的淡金色嫩芽,颤巍巍地顶开了泥土,怯生生地迎接从油布缝隙漏下的天光。
“‘赤穗-云来粳’……成了!”小陈的声音带着哭腔。草棚里爆发出压抑已久的欢呼。理萌轻轻触碰那嫩芽,指尖感受到微弱却坚定的搏动,疲惫的脸上终于绽开笑容。这是废墟之上萌发的又一抹风味革新的希望。
公开试种活动定在一片璃月梯田区。理萌团队在田埂旁支起竹架,挂出“赤穗-云来粳”的培育说明图,旁边摆放着数十份包好的稻种和小型竹铲。七星委员会的官员、各城邦的代表,以及闻讯赶来的村民们围在田边,好奇地打量着苗床里淡金色的秧苗——它们散发着不同于传统稻谷的、混合着阳光与岩层气息的独特米香。
“大家可以亲自试试!”理萌站在田埂上,扬声说道,“按图示挖浅坑,放入秧苗,覆土三寸即可。后续的生长情况,我们会每日公示!”
起初,人群只是观望。直到几个胆大的年轻农夫接过竹铲,小心翼翼地在试点田块种下秧苗,老人们才渐渐凑近。然而,就在试种进行到一半时,几个身影猛地冲出人群,噗通一声跪在了泥泞的田埂上,溅起的泥点染脏了理萌的裤腿。为首的老农须发皆白,粗糙的大手紧紧攥着一把枯黄的、象征着传统耕作方式的稻穗,声音悲怆而洪亮:
“理萌大人!使不得啊!”他几乎是匍匐在地,“祖宗传下的土地,靠的是日头晒、雨露养、人勤地不懒!您这…这非自然的手段,把别的东西硬塞进稻子里,怕是要坏了老璃月的饭味啊!求您给咱子孙留口念想里的热饭吧!”他身后几位同样年迈的老农也跟着叩首,浑浊的眼中满是对传统风味消逝的惶恐。试种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空气中弥漫着对未知的疑虑。
理萌的心沉了一下。他看着老农指甲缝里洗不净的泥土,那是世世代代与土地搏斗的印记。他深吸一口气,没有立刻去拂裤腿的泥泞,而是沉稳地从随身的布囊中,郑重地取出一卷古老的竹简。他走到老农面前,将竹简在他眼前徐徐展开,上面是刀刻斧凿般的古璃月文字。
“老丈请看,”理萌的声音清晰有力,压过了窃窃私语,“此乃《归终机改良史》残卷。三千年前,归终机初代弩机,射程不过百余步,精准亦难。若按祖宗成法,何来守护璃月港的千岩重弩?”他指向竹简上一幅模糊的机关图谱,“每一次改良,皆是为了让璃月子民在这片土地上活得更安稳——如今粮产无虞,咱琢磨的该是如何让饭食更有滋味。这新稻种煮出的饭粒自带糯香,能让孩子们多扒两口饭,这不也是土地赐福的另一种模样?”
他的话语掷地有声,带着工程师特有的务实与对生活品质的追求。老农抬起头,望着那竹简上古老而复杂的机关图,又看看苗床里生机勃勃、散发着独特香气的淡金嫩苗,嘴唇哆嗦着,一时竟说不出反驳的话来,眼中挣扎更甚。人群中的疑虑并未完全消散,窃窃私语声又起。
就在这时,一片柔和却无比恢弘的金辉破开晨雾,洒满梯田。一道沉稳如山岳的身影踏着凭空凝结的璀璨岩脊,自云端缓缓降下。墨色衣袍在微风中轻扬,岩金色的眼瞳扫过全场,无形的威仪让所有声音瞬间平息。正是往生堂客卿,钟离。
他落在理萌与老农之间,掌心托着一朵流光溢彩的琉璃百合。那花朵并非天然生成,花瓣剔透如最纯净的水晶,脉络间流淌着岩元素的仙力辉光,鼻尖萦绕着比自然百合更馥郁悠长的香气,美得惊心动魄。
“此花,”钟离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承仙力雕琢,方得如此甘冽芬芳。”他的指尖轻轻一弹,一片琉璃花瓣飘然落下,并未坠地,而是化作点点璀璨的金色光尘,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脚下的梯田水土之中。刹那间,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润厚重感从土地中弥漫开来,连带着泥土都仿佛透出清甜气息。
“它,可曾折损了璃月半分烟火气?”钟离的目光扫过跪地的老农,最后落在那把枯黄的稻穗上,带着洞悉一切的平和。
老农浑身一震,呆呆地看着那片花瓣融化的地方,又低头看看自己手中紧握的、香气寡淡的稻穗。他布满皱纹的脸上,激烈的抗拒如同潮水般褪去,只剩下深深的震撼与茫然。土地接纳了仙力的造物,并因此更添灵秀。那么这承载着味蕾革新希望的改良稻种,又怎会是对传统的背弃?一种源自古老大地本身的包容与智慧,在沉默中传递开来。人群中的疑虑,在这无言的神迹与哲思面前,悄然冰释。
试种活动重新开始,这一次,老农颤抖着双手,也从理萌手中接过了一小捧稻种,在试点田块旁种下了属于自己的那一株。
试种风波平息,但尘歌壶贫瘠的岩区土地依旧是个难题。阳光吝啬,新稻的生长依旧缓慢。
几天后,草棚实验室角落,砂糖像只受惊的团雀,怯生生地挪到正对着岩区光照数据发愁的理萌面前。她低着头,几乎要把脸埋进宽大的炼金袍里,双手捧着一个不起眼的试管,里面晃动着荧荧的幽蓝液体,细看之下,有无数微小的、如同星尘般的孢子在其中缓缓沉浮。
“理、理萌前辈……”砂糖的声音细若蚊蚋,“我…我尝试用草元素活化培育的星蕈孢子……做了这个夜光液……本来想观察夜间植物脉络的……也许……也许能补充一点光照?”她鼓起勇气,把试管往前递了递。
理萌看着那管散发着微弱草木清香的荧蓝液体,眼中精光一闪。他立刻取来几粒珍贵的“赤穗-云来粳”稻种,小心地浸入这奇特的夜光液中。
子夜时分,尘歌壶边缘那片贫瘠的灰黑色岩区试验田,出现了让守夜人惊呼的景象。白日里蔫蔫的稻秧根部,此刻竟浮起一片幽蓝的光点,如同倒映的星河落入凡间!无数微小的星蕈孢子在草元素激发下稳定发光,柔和的光晕笼罩着稻株。短短数日,这片“夜光稻”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健壮,产量预估竟比普通岩区高出三成!消息传开,砂糖的名字第一次和“重大贡献”联系在了一起,虽然她本人依旧躲在炼金台后不敢见人。
“夜光稻”的成功带来了喜悦,也引来了意想不到的“灾星”。
金灿灿的稻种被小心地保存在璃月样式的小陶罐里,放在试验棚的架子上。一个红色的小小身影如同旋风般溜了进来,火红的帽子下,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哇!亮晶晶的!”可莉一眼就被那些在罐子里似乎也微微发光的稻种吸引了。她踮起脚尖,迅速抓了一把塞进鼓鼓囊囊的小背包里,随即又掏出一个花花绿绿、印着稻妻长野原烟花店标记的“宵宫特制迷你烟花筒”,得意地嘀咕:“蹦蹦炸弹的新朋友!可莉的新发明——蹦蹦荧光灯!肯定比砂糖姐姐的亮!”
片刻后,尘歌壶安置区边缘,瑶瑶精心照料的药圃旁。
“嘿咻!”可莉奋力将塞满了夜光稻种的烟花筒扔了出去,小脸上满是兴奋的期待。
轰——!!!
一声远超出“迷你”范畴的巨响震得地面一颤。烟花筒猛烈爆炸,没有火光,却迸射出无数道拖着幽蓝尾迹的“荧光流星”,噼里啪啦四散飞溅!瑶瑶那圈可爱的竹篱笆瞬间被炸得粉碎,精心培育的清心花苗被炸得东倒西歪,翠绿的叶子和娇嫩的花朵上,沾满了粘稠发光、还在顽强蠕动的星蕈孢子!
“呜哇!我的药圃!”瑶瑶闻声跑来,看到惨状,眼圈瞬间红了。烟雾和荧光粉尘中,满脸乌黑、只剩一双大眼睛眨巴眨巴的可莉被提溜着后领拽了出来。
炼金术士阿贝多不知何时出现,面无表情,一手拎着像只小脏猫似的可莉,一手优雅地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他看了一眼还在冒荧光烟的药圃废墟,又看了看手中还在扭动挣扎、试图摸出下一个“新发明”的小家伙,金瞳里闪过一丝无奈。
“可莉,”阿贝多的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元素反应安全守则》第二十七条,抄写二十遍。用笔,不许用炸弹颜料。另外,”他指了指一片狼藉的药圃,“这里,归你修复。月桂会监督你每日浇水,直到瑶瑶的清心花恢复原样为止。”
“呜……阿贝多哥哥……”可莉瞬间蔫了,头顶的呆毛都耷拉下来。布老虎形态的月桂不知从哪里蹦出来,叉着腰,一脸严肃地站到可莉旁边,发出“卜卜!”的声音,俨然一副小监工的架势。
夜幕再次降临尘歌壶。废墟旁,简陋的实验棚里灯火摇曳,新的研究仍在继续;梯田间,参与试种的村民们蹲在田埂边,好奇地观察着“赤穗-云来粳”的淡金色嫩苗在星月光辉下舒展;岩区里,“夜光稻”浮动的幽蓝星河静谧流淌;而在被炸毁的药圃旁,一个小小的红色身影正吭哧吭哧地清理碎木,旁边还摆放着一本等待抄写的安全守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