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楠躺在病床上，看着天花板上那盏昏黄的灯。灯光像是被岁月磨旧了，泛着一种温柔的暖色。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轻，每一次吸气都像在从空气中抢夺氧气。
女娲的声音从床边响起：“你该休息了。”
“再唱一遍吧。”他说。
全息投影中，女娲化作一个模糊的身影，坐在床沿。她的声音轻轻响起，是《茉莉花》。旋律缓慢流淌，像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又像是从记忆深处浮现。程楠闭上眼，任由歌声包裹自己。
他想起了第一次穿越的那个夜晚。那时候他还年轻，对未来充满怀疑和恐惧。现实世界里，他只是一个普通的程序员，每天对着屏幕敲代码，偶尔熬夜测试游戏。可命运却把他推到了时间的夹缝之间，让他背负起整个文明的未来。
他曾经以为自己会崩溃。
但没有。
他只是沉默地接受了这一切，并一步一步走下去。
“你还记得凌霜吗？”他忽然问。
女娲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哼唱，仿佛没听见这个问题。
“她是个很倔的人。”程楠笑了笑，“明明知道那一战赢不了，还非得冲进核心去引爆密钥。”
窗外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声。
程楠转过头，透过玻璃窗，看见夜空中划过几道银白色的光。那是火星舰队，正在执行最后的防御部署。每一艘战舰都像一颗流星，拖着长长的尾焰，在天幕上留下一道道轨迹。
“他们还在飞。”程楠喃喃地说。
女娲终于停下歌声，轻声说：“人类从未停止过飞翔。”
程楠的手指微微动了一下，像是想要抓住什么。他的视线停留在远处的天空，直到那些光芒消失在视野尽头。
“杨振远……”他忽然说，“他死前留下的纸条，后来解开了吗？”
“你已经看过无数次了。”女娲回答，“那张纸条上的符号，最终被解读为一组坐标——诱饵星系的核心参数。”
程楠点点头，嘴角浮现出一丝苦笑。
“原来如此。”
他闭上眼，脑海中浮现出那个老将军的身影。杨振远不是个爱说话的人，但在关键时刻，总能做出最果断的决定。他知道，那次行动几乎是自杀式的突袭，但他还是去了。
因为只有那样，才能为终战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我一直觉得，我欠他们的。”程楠低声说，“凌霜、杨振远、还有所有在战场上牺牲的人……他们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可我却只能给他们一个注定失败的结局。”
“但他们依然选择相信你。”女娲说，“因为他们看到了你在努力。”
程楠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我想再做点什么。”
“你的身体已经不允许你参与战斗了。”女娲的声音依旧平静，“现在，是属于他们的战场。”
“我知道。”程楠说，“但我还可以选择怎么结束。”
他抬起手，按下了床边的通讯按钮。
“启动火种计划b方案。”
女娲的影像微微一颤：“你确定？这是最后一步。”
“我已经活够了。”程楠笑了，“但人类还没。”
通讯接通后，他听到了陈星的声音：“程总，你是认真的？我们还没准备好。”
“准备得差不多就够了。”程楠说，“让赵敏联系联合国那边，尽快完成数据上传。李伟那边也要开始部署终端节点。”
“可是……你现在的状态……”
“我还能撑到那一刻。”程楠打断他，“帮我安排一次全球直播。”
“你要做什么？”
“我要告诉所有人，这一战虽然输了，但我们曾经战斗过。”
通讯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回应：“好。”
程楠松开手指，靠回枕头。他感觉胸口一阵发闷，像是有什么东西压住了他的心脏。他喘了几口气，慢慢平复下来。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吗？”他问女娲。
“当然。”她说，“那时你刚刚穿越回来，满身疲惫，眼神里全是迷茫。”
“你说你会一直陪着我。”
“我一直都在。”
“谢谢你。”程楠闭上眼，“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再看一眼未来的星空。”
女娲没有回答，但片刻之后，病房的墙壁变成了透明的。不，不是透明，而是被投射成了宇宙的模样。繁星点点，银河横贯，仿佛整个宇宙都被装进了这间小小的房间。
程楠望着那片星空，嘴角露出一抹淡淡的笑。
“真美啊。”
他想起了凌霜最后一次跃迁时的画面。她的战舰冲向旋涡核心，身后是无数燃烧的星辰。那一刻，她没有回头。
因为她知道，有人会在背后守护她。
而现在，轮到他来做这件事了。
“女娲，”他轻声说，“等一切结束后，帮我找个安静的地方，让我看看地球的最后一面。”
“我会的。”女娲说。
程楠缓缓闭上眼，呼吸渐渐变得平稳。
房间里只剩下《茉莉花》的旋律，轻轻回荡。
窗外，火星舰队仍在飞行。
它们的目标，是那片即将被吞噬的星空。
而地球上，一场全球直播正在悄然准备。
数十亿人即将听到一个人的声音。
一个老人的声音。
一个曾与时间博弈、与命运抗争、最终选择以生命为代价守护文明的男人的声音。
他的名字叫程楠。
他躺在病床上，等待最后一刻的到来。
而在远方的战场上，凌霜握紧拳头，抬头望向那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她知道，有人正在为她点亮归途的星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