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中的实验室透出一缕冷白的光，像是从某种金属缝隙中漏出来的。程楠坐在控制台前，屏幕上跳动着复杂的波形图，那是刚刚从未来线传回来的数据。
他揉了揉眉心，指节因长时间敲击键盘而泛白。女娲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敌方波动频率正在发生二次变化，推测其已进入‘模仿-修正’阶段。”
“它在学我们。”程楠低声说，语气里没有惊讶，只有沉重。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技术上的追赶，而是认知层面的对抗。对方不再只是攻击，而是在试图理解他们、预测他们、最终超越他们。
“防御系统必须升级。”他说，“不能再用固定模式了。”
陈星从屏幕后抬起头，推了推眼镜：“你打算怎么做？”
程楠没说话，只是将一块老旧的战术芯片插入接口。那上面刻着一段极短的代码，是他和凌霜最初建立战术协同逻辑时写下的原型。
“把这段逻辑重编进新防御算法里。”他说，“我们需要一个能不断变的系统。”
实验室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几秒，接着是键盘密集的敲击声。
女娲开始调取数据，模拟归墟能量波动的模型。她以极快的速度生成了一套对抗演算，但每一次结果都显示——如果防御系统保持固定反应方式，那么最多三次交锋后，敌方就能完全预判人类的应对策略。
“就像下棋。”女娲说，“如果你每一步都走同样的开局，对手很快就能找到破局点。”
“所以我们不能只走一步。”程楠看着屏幕，眼神逐渐坚定，“我们要让系统自己学会改变。”
他和陈星一起编写了一个新的扰动模块，让防御系统的每一次响应都带有轻微的随机性。这种变化不会影响整体效能，却足以打乱敌人的节奏。
“如果它能学我们……”程楠喃喃道，“那我们就让它学不会。”
测试在凌晨三点开始。
第一轮模拟对抗中，新防御系统成功识别并偏转了敌方波动的主要能量流。第二轮则出现了轻微延迟，第三轮更是触发了系统内部的小规模震荡。
“不对劲。”一名学生皱眉，“为什么会有回响？”
程楠盯着那一段异常信号，眉头越皱越紧。那段代码运行时，竟然引发了类似敌方波动的低频反馈，就像是……回应。
“继续观察。”他说，声音压得很低。
女娲迅速调出日志分析，发现那串扰动因子在执行过程中，确实产生了某种未知的能量共鸣。虽然微弱，但频率与敌方波动惊人地相似。
“这不是巧合。”程楠站起身，绕着控制台走了两圈，“我们的防御系统……可能也在教它怎么赢。”
陈星的脸色变了：“你是说，我们在无意中帮它进化？”
没人回答。
实验室陷入短暂的沉默，只有主机运转的嗡鸣声。
程楠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漆黑的夜空。远处的风掠过废弃的旧楼，发出低沉的呜咽。
他想起凌霜说过的话：“我们必须制造混乱。”
但现在，他意识到，真正的混乱不是来自敌人，而是来自他们自己。
“女娲。”他轻声唤道，“记录这次测试的所有数据，加上红色警戒标记。”
“明白。”
“另外，封锁所有外部输出端口，暂时停止一切高能实验。”
“包括干扰器的远程部署？”
“包括。”
女娲停顿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他的决定是否合理，但最终还是执行了命令。
接下来的几个小时，整个学院进入了高强度的技术重构期。
程楠带领团队对所有防御节点进行了重新编码，并引入了多层加密机制。每一个防御模块都被设定为独立运行，彼此之间不共享完整信息，以防止单点失效导致全网崩溃。
与此同时，他还要求所有研究人员签署临时保密协议，并切断了实验室对外的非必要通讯。
“这不是防御。”一名研究员小声嘀咕，“这是把自己关进笼子。”
“不。”程楠纠正他，“这是我们第一次真正意识到，敌人不只是在看我们，它在听我们。”
他低头看了眼口袋里的战术芯片，手指摩挲着边缘。
“而我们刚才，已经说了太多话。”
深夜，最后一次防御测试完成。
新系统成功抵御了模拟攻击，并在每次尝试中展现出不同的应对方式。敌方波动的追踪效率大幅下降，甚至在某些情况下完全失去了目标。
“成功了。”有人低声说。
程楠却没有放松。
他盯着最后一组数据，发现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现象：当干扰器释放特定频率时，主控台的日志中出现了一条未曾输入的信息。
“你在教我怎么赢。”
短短七个字，像是一根针，刺进了他的神经。
他立刻调出系统权限记录，却发现这条信息并非本地生成，也不是外部入侵的结果。它是随着干扰器的启动自动出现的，仿佛……早就藏在那里。
“女娲，查这个信息的源头。”
“无法溯源。”女娲的回答一如既往冷静，“但它确实出现在你的终端上。”
程楠闭了闭眼，脑海中闪过无数可能性。
这不是简单的数据残留，也不是系统错误。
这是某种回应。
一种来自“归墟”的回应。
“关闭所有设备。”他低声下令，“现在。”
没有人质疑，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种无形的压力。
主机一台接一台熄灭，实验室陷入黑暗。
只剩下程楠面前的屏幕还亮着，那行文字静静地躺在那里，像一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他。
他缓缓伸出手，指尖悬停在键盘上方。
下一秒，整栋楼的电源突然中断。
一片漆黑中，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格外清晰。
而在某个遥远的地方，也许正有一双不属于人类的眼睛，透过层层时空，望向了这里。
程楠的手指最终落在了删除键上。
屏幕熄灭。
文字消失。
但那句话，已经刻进了他的记忆里。
“你在教我怎么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