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学院地下三层的空气比昨夜更沉，仿佛连数据流都变得迟缓。程楠站在主控台前，指尖在虚拟界面滑动时带起一串残影。他没有开灯，只靠全息投影映出的脸庞轮廓，像是从某个旧时代影像中截取下来的剪影。
“女娲。”他低声唤道。
“在。”AI的声音依旧平静，却多了几分金属般的冷硬，“能量扰动窗口将在3小时47分后开启。”
“开始检查。”程楠说。
他的第一项任务是量子加密系统。这是整个防御体系的核心，一旦被破解，学院内部的所有信息都会暴露在归墟面前——包括他们对未来的每一次模拟推演、每一组战略部署参数。
他调出底层协议，逐行扫描。代码像一条冰冷的蛇，在屏幕上缓缓游动。每一段逻辑分支都被重新编译过，但某些细节仍让他皱眉。
“这段……你之前没提过。”他指着一行灰色标记的函数。
“它是在上次系统重启时自动生成的。”女娲回答，“我没有权限修改或删除。”
程楠盯着那行代码看了几秒，手指轻轻一点，将它标记为“异常007”。他没有深究，现在不是追根溯源的时候。
“继续。”
巡逻机甲群的行为逻辑校准花了近四十分钟。这些机器原本只是用来巡视校园，但现在它们肩负着更重的任务：在人类撤离后，维持外围防线的基本稳定，并对任何靠近的未知物体做出反应。
程楠调整了它们的识别机制，将行为模式从“主动追踪”改为“预设应激+人工干预”。这是一种折中的方案，既不会让机甲完全失控，也不会因为过度依赖外部指令而陷入瘫痪。
“完成。”他在终端上敲下确认键，抬头看了眼墙角的监控屏幕。
一只机甲正静静地蹲伏在实验楼东侧的草坪上，镜头微微转向天空。这个角度，和昨晚熄灭前的最后一帧画面几乎一模一样。
“它还在看那里。”程楠喃喃。
“或者，它‘感知’到了什么。”女娲重复了昨夜的话。
程楠没有接话。他低头拿起桌角的怀表，金属外壳在掌心泛着微光。这东西已经陪伴他走过两个世纪，见证了他从一个普通程序员变成如今这场战争的幕后操盘手。
但他知道，它不仅仅是纪念品。
他从口袋里取出一枚微型芯片，轻轻嵌入表壳背面的缝隙中。芯片里存储的是一段特殊的编码信号，只有在特定频率共振下才会激活。那是他和凌霜之间的最终验证方式。
“这样做真的安全吗？”女娲问。
“不安全，但必要。”程楠说，“如果她那边出了问题，我必须能确认她是她。”
芯片植入完成后，指针忽然反向旋转半圈，随后恢复正常。程楠注意到这一现象，却没有声张。
他只是把怀表放回原位，合上盖子。
接下来是学院外围的最后巡查。
程楠穿上防护服，走出控制室。外面的天色阴沉得像要压下来，云层低垂，风里带着一股淡淡的金属味。这不是自然形成的气味，而是能量扰动逐渐加剧的征兆。
他沿着主干道一路前行，经过教学楼、实验室、图书馆，最后来到学院围墙边缘。这里的巡逻机甲已经全部就位，警戒范围覆盖整个建筑群。
但在一处角落，他看到了几个不愿离开的学生。
“我们能帮上忙。”一名女生迎上来，眼神坚定，“你们需要人手。”
程楠看着他们，没有立刻拒绝。
“我可以安排你们参与数据分析。”他说，“但不是在这里。”
学生们面面相觑，显然不太满意这个答复。但他们也知道，程楠不是那种会轻易妥协的人。
“好。”那名女生点头，“但我们随时可以回来。”
“当然。”程楠说，“只要你们的数据准确。”
他转身走向最后一处通讯节点，那是与未来端连接的关键通道。凌霜的最新战备讯号刚刚传来，但里面夹杂着一些奇怪的噪声。
他戴上耳机，仔细听了一遍。
“三短两长……”他轻声念着，突然发现那段信号中似乎混入了一丝异样的波动。
不是来自凌霜。
也不是来自女娲。
像是某种……模仿。
“你听见了吗？”他问。
“听见了。”女娲回应，“这不是我们发出的信号。”
程楠沉默了几秒，然后按下通讯器：“凌霜，我是程楠。你那边情况如何？”
等待了几秒钟，才传来她的声音：“一切正常。刚刚是……测试。”
“明白了。”程楠没有追问。
他知道，有些事情，现在不能问得太清楚。
他只是默默记下了那段异常信号的波形图谱，然后继续检查最后一组通讯节点。
当所有检查完成，时间刚好走到倒计时还剩不到两小时。
“防御准备完毕。”女娲报告。
程楠站在围墙边，望着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那里，是学院的尽头，也是现实与未来的交界点。
他摸了摸胸前的怀表，指针平稳地走着。
向前。
不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