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文玉端着刚温好的牛奶走到书房门口时，就听见里面传来东西砸在地上的脆响，紧接着是池远端压抑的怒吼，虽然听不清具体内容，但那股火气隔着门板都能感受到。
她皱了皱眉，转身问旁边擦花瓶的张妈
“父子俩这又是吵什么呢？下午不还好好的吗？”
张妈手里的抹布顿了顿，小声说：“刚才听见先生在里面喊得厉害，好像是……跟小骋有关，具体的没听清。”
钟文玉“啧”了一声，推开书房门时，正看见池远端背对着门口站在窗前，肩膀绷得像块铁板，地上散落着几片碎瓷片，想来是刚才砸了什么东西。池骋已经不在屋里了，空气中还残留着争吵后的紧绷。
“你这是干什么？”
钟文玉把牛奶放在茶几上，弯腰想去捡地上的碎片，被池远端猛地转过身拦住。
“别动，一会儿让张妈来收拾。”
他的声音还带着未消的火气，额角的青筋还没下去，看她的眼神却缓和了些。
钟文玉直起身，叉着腰瞪他：“我问你发这么大火干什么？多大的事啊，跟孩子置气成这样？”
她知道自己丈夫脾气急，尤其是在池骋的事上，总觉得儿子不够稳重，可刚才那动静，明显不止是“置气”那么简单。
“你别管。”
池远端别过脸，语气生硬。
“我能不管吗？”
钟文玉往前走了两步，声音软了些
“那是咱们的儿子。他再怎么不懂事，你好好跟他说不行吗？非要喊得整栋楼都听见？刚才张妈都跟我说了，听着你那动静，还以为出什么大事了。”
她伸手想去碰丈夫的胳膊，被他下意识地躲开，钟文玉愣了一下，随即叹了口气
“到底怎么了？小骋犯什么错了？是考试没考好，还是又跟外面那帮狐朋狗友瞎混了？”
池远端的喉结动了动，目光落在地上的碎瓷片上，刚才跟池骋争吵的画面突然涌上来——儿子那句“我就是喜欢他”，还有自己脱口而出的“变态”，每一个字都像针一样扎在心上。
他张了张嘴，想把事情说出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他太了解钟文玉了，她是个传统又好面子的女人，一辈子最在意的就是家里的体面，平时池骋头发留长点她都要念叨半天，要是知道儿子……
他不敢想，他怕她当场就承受不住，更怕这个家从此就没了安生日子。
“没什么。”
池远端最终还是摇了摇头，声音低了些
“就是学习上的事，这小子最近心思不集中，我说了他两句，他还犟嘴。”
钟文玉显然不信，挑眉道：“学习上的事能让你气成这样？连杯子都砸了？”
她伸手摸了摸丈夫的脸颊，他鬓角的头发好像又白了几根
“老池，孩子大了，有自己的想法了，你别总用以前的方式逼他。”
“不管他犯了什么错，好好沟通不行吗？”
“发这么大火，伤了父子感情不说，还伤你自己的身子。”
池远端看着妻子眼里真切的担忧，心里那点刚压下去的烦躁又翻上来，混杂着对妻子的愧疚。
他握住钟文玉的手，那双手常年保养得宜，此刻却因为担心而有些发凉。
“行了，知道了。”
他含糊地应着，把钟文玉往门口推
“你先出去吧，我一个人静静。”
钟文玉还想说什么，看见他眼底的疲惫，终究是把话咽了回去。
她走到门口又回头叮嘱：“牛奶放这儿了，记得喝。”
“一会儿我去看看小骋，你也别再琢磨了，多大点事啊。”
书房门被轻轻带上，隔绝了外面的暖意。
池远端走到茶几旁，看着那杯冒着热气的牛奶，突然觉得喉咙发紧。
他拿起手机，翻到池骋的号码，指尖悬了半天，最终还是锁了屏。
有些事，暂时瞒着或许是最好的选择。
他宁愿自己扛着这份火气和压力，也不想看见妻子崩溃的样子——毕竟，那是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儿子，是她每天念叨着“什么时候能领个女朋友回家”的宝贝。
窗外的夜色越来越浓，池远端拿起那杯牛奶，一口没喝，只是任由温热的触感透过玻璃杯传到掌心，像某种无声的安慰，却驱散不了心底那片沉甸甸的阴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