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安恒捶了捶腰背,累极地坐下靠在了树边。
掀起搭在腿上的衣摆擦了把汗,谢安恒透过树缝,闲下心来赏月。
长姐和玄兰去了山下,马览那十个小吏也一同前往协助,但安惪还在山上,总得留个人跟她接应,于是,谢安恒这个跟安惪最亲近的人就被留在了山上。
安惪上山一是为截住镇守,二则是处理山匪。
玄篁和金兽被谢安玄派下山请安惪,为的就是这两件事。
礼蓬舟早早去了山寺,谢府之人便悉数听从安惪的,找到安惪,一切困难就迎刃而解了。
谢安恒重重舒了一口气,安姨带下人取了早年谢府所剩绳子的库存,粗略估计也有千来根。
早年还没封镇,来往商贾云集,驮运货物要用绳索固定,谢府就从中嗅到商机,并推出方案:在谢氏门下花费超二十两的,就免费提供绳子,低于二十两的就得花钱买绳子,绳子不贵,五文钱就能有一丈长,但如若所携带的货物多的话,买绳子所花费的也不会少。
甚至早年还有专门靠编绳子为生的镇民,因为谢府有专收绳子的店铺,镇民每月编个两三百根就足够维持家中基本开销。
但在前年谢府已经把收绳子的店铺关了,都封镇了,商人根本进不来,还开着干嘛?
不过谢府因此而囤积下来的绳子依旧不少。麻绳能存三到五年,现下还有不少能用的,于是,趁着药效还没过,安惪便驮了两马车的麻绳,上来捆人。
绳子不够?无?。安惪还带了药。
往那井里再扔个十几瓶药,水打上来了,全灌人嘴里就行。
这些山匪里还有些因之前三十颗防身丸稀释得太狠,药效不足醒过来的,一睁眼,看到一群陌生人喂药的喂药,绑绳子的绑绳子,吓得差点当场晕过去。
当然,醒过来的幸运仔的结局,一般都是被一棒子打下去重晕的事。
处理完这两千号人,谢安恒累得差点虚脱,得亏这三个月来的锻炼,自己身体好才能坚持这么久,像那群下人,早就有累晕过去被抬到到山匪们的住宿躺下的了。
谢安恒在心底夸了夸自己,又开始望月思姐了。
长姐那边如何了?长姐叮嘱完自己接应安姨就片刻不停地使轻功下了山,她一向不着调,但少有不稳定的时候,谢安恒还是头一次见她这么慌乱。
玄兰也是,她的这位小师傅,行事容易慢半拍,平常没什么表情,只一门心思练武,但今晚,谢安恒竟破天荒地在她脸上找到了恐惧心疼无措等等,混杂在一起的复杂神情。
大抵是双生子的特殊感应,玄兰在谢安玄找马览谈话的那段时间就表现得很是不安躁动,谢安恒在她旁边,感受得格外明显。
谢安恒问玄兰:“你怎么了?”
玄兰闻言,收回了正在折磨花草的九节鞭,摇摇头:“不知道。”刚刚有一瞬她感觉心脏躁动难安,她控制不住地挥鞭想缓解一下。
后来谢安玄跟玄兰说玄篁可能在被围攻后,这位小师傅更是坐不住,没等谢安玄说完,就朝山下飞身奔去,半点没犹豫。
姐妹情深啊。
谢安恒感叹。
不过,玄篁那家伙,还是别受伤的好,不然自己跟她斗都慊没劲儿。
想到玄篁平日里嬉皮笑脸的欠揍样,谢安恒皱眉祈祷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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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囚鹰也在祈祷,祈祷快点进镇,快点下马。
谢安玄骑马不顾马上人的死活,赶命似的,颠簸得让人受不了,她只觉得屁股已经不是自己的了。
实在受不住了,傅囚鹰才压着怒意地对身后人说:“若女君不是赶命的话,烦请慢点。”
那人笑了笑,竟真就放慢了速度:“是我考虑不周,让傅大人受罪了。”
话毕,她慢慢停了马,调转马头,等起了车妇。
寂静的夜里,一切声音都会无限放大,包括马的吐息声,树叶的晃动声,以及身后人心脏的跳动声。
傅囚鹰的怒意诡异地散了些,竟还生出一种她这人也还不错的想法来。
车妇驾马车的声音愈发近了,傅囚鹰不由露出了今晚第一个发自内心的笑。
“傅大人,张嘴。”
嗯?
傅囚鹰没反应过来,身体听从命令般微微张了张嘴,下一瞬,一颗不知什么东西被弹入嘴里,那东西入口即化,瞬间流入喉咙。
“你给我吃了什么!”
傅囚鹰使劲咳了咳,想要吐出,却无济于事。
谢安玄没答,只是说了句:“傅大人,马车到了。”
“你!”
身后那人已经下了马,在马旁伸出一只手,做出一副要牵引自己下马的动作,月亮格外偏爱她,在她手上打了一层银光,将她掌心的纹路都照得清清楚楚。
果然像妖,像是钟天地灵气而生的妖。
傅囚鹰愣了一瞬,但就这么一个空隙,她就被谢安玄拉下了马。
“上车吧,傅大人。”
原来马车已到了。
傅囚鹰咽不下那口气,一甩衣袖,气愤地上了马车。
谢安玄见此,望着傅囚鹰的背影得意地笑了笑。
终于有点生气了。
谢安玄愉悦地哼着歌翻身上马,一夹马肚,马就带着人像一只离弦的箭直朝龙飞镇射去。
听到马蹄声渐远,傅囚鹰停住脚步转过头,只看见了一个细小的黑影融于无边夜色,而后消失不见。
“大人?”
车妇询问的声音传来,傅囚鹰回过神,不再想其它,在车妇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
马车在谢府门前停下。
谢安玄已经让下人将马牵入了马厩,此时正坐在楼梯上百无聊赖地等着傅囚鹰。
见马车来了,她站起身拍拍屁股,走到马车前等着傅囚鹰下来。
傅囚鹰没让她久等,干脆利落地下了马车,然后径直朝谢安玄走来,冷漠道:“解药。”
“什么解药?”谢安玄故作不知。
“你喂我吃的东西的解药。”
谢安玄扑哧一笑,语气欠欠地说:“傅大人说那个啊,那是熙州特产的一种糖,入口即化,清凉解暑,怎么样,好吃吗?”
傅囚鹰脸色霎时变得姹紫嫣红,最后忍无可忍抬腿朝谢安玄踹去,但这厮反应极为迅速,往后一跳就躲过了她的袭击,还朝她嘤嘤叫唤:“傅大人不讲武德啊!”
傅囚鹰气极,又是一甩衣袖,转身就要上马车。
“别走啊傅大人,谢府专门给你腾了个院子呢!”
谢安玄揽住傅囚鹰的脖子,将人半拖半拽连哄带骗地拐进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