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的时候，江宁已经被关进天牢了。
事情始末从宫人口中听了个大概，可现在赶过去也于事无补。
上头的人一日不说话，江宁就会被多关一日，等到王皇后彻底没了耐心，离问斩就不远了。
她当即就下了一个决定，她转身朝文惜阁走去，在大殿门口跪了下来。
她知道，跟王皇后求情没用，现在闹翻成这样，就算她们不用婚事逼迫自己，也不会见得江家好过。
所以，何不另辟蹊径？
她跪在文惜阁外整整两个时辰，可崇和帝始终没有见她。
文惜阁内，崇和帝坐在龙椅上，而一桌之隔的地方，正站着一个人与他对峙。
“那什么……都跪了这么久了，可以让她进来了吧。”这已经是萧璟来的半个时辰里，第三次提到这件事了。
期间也让王宏以他自己的名义送去软垫，但都被江卿回绝了。
她执拗的很，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情，就算是撞的头破血流，也绝不会回头。
崇和帝哪儿能不知道他的心思，但还是说道：“有求于人，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你既然这么心疼，怎么不出去帮她？”
萧璟没好气地坐回椅子里，“我不好出面，而且以她的性子，不会让我帮忙。”
崇和帝抿了口茶，意犹未尽地咂咂嘴。
萧璟看到他这副悠闲自在，事不关己的样子就来气，心里急得很，“那也是你未来的儿媳妇，你难道就不心疼？”
崇和帝耸肩，表示自己没办法。
萧璟坐在椅子上浑身就像被针扎一样，他终于是坐不住了，起身大步往门口走去。
在他就要走出文惜阁的时候，崇和帝开口了，“你就出去好了，最好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是你的软肋，这样就不愁没人来对付你们了。”
萧璟顿住，收回了迈到一半的脚。
站在原地半晌，才认命似的转身坐了回去。
只是干坐着也不说话，崇和帝叫他也不理。
“哪有自己帮不了媳妇，来跟老子置气的。”崇和帝失笑道：“行了，喝口茶，消消火。”说着还给他满上了面前的茶杯。
萧璟皱着眉，脸上愠色微未消，但好歹是接过了杯子。
阴沉的天仿佛只是悬在头顶上方半寸。
江卿跪的膝盖发软，力不可支，心口已经很久不曾有过反应的伤处也隐隐作痛。
这时，萧慎被宫人搀扶着一瘸一拐走了过来，站定在她旁边。
江卿目视前方，半个眼神也没给他，“损失一条腿的代价还不足以让你安分吗？”她脸上没有表情，但却给人一种发怵的感觉。
萧慎不知道的是，她表面看上去越冷静，就代表她越生气。
“现在的感受怎么样？”萧慎弯下腰，挑衅道。
江卿终于侧头看向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萧慎也不跟她拐弯抹角，“想让你哥哥平安回来，只有一个选择，那就是嫁给我。否则的话，我定会添油加醋再多给他施加几条罪名，让他死无全尸。”
担心刚才的话威胁意味太重，江卿不曾动摇，萧慎放缓语气，又简述了一遍，“只要你嫁给我，你哥哥自然可以安然无恙。”
他堂而皇之地说出这种话，江卿突然意识到，面对皇权，即便自己有再大的本事，也护不住所有人。
放在江湖，她早就提剑取了萧慎的项上人头。
可刚才，听到江宁下狱的消息，她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跟崇和帝求情。
她大可以杀了萧慎，但是其他人呢？阿爹阿娘呢？兄长阿姊呢？江宁小予，他们又该怎么办？
她不再理会萧慎，而是挺直脊背，开口时，不再是已经说了数遍的求陛下宽宥。
她对王宏说道：“王公公，麻烦您通传一声，臣，有要事求见陛下。”
王宏是宫里的老人了，陛下对江卿的态度，他是看的明白的，哪里是真的想责罚她。
站在旁边看她跪了这么久，心中也可怜得紧。
他快步走进殿内，生怕慢一刻，江卿就要多疼一刻。
不多时，他走出来眼角带笑，“小江大人，陛下宣您进去。”
江卿想起身，但双腿发麻毫无知觉，起到一半膝盖一软，差点跌坐回去。
所幸王宏眼疾手快，微微搀了一下她，江卿才得以站稳。
她朝王宏点头示意，“多谢王公公。”
文惜阁内，桌上杯中饮了一半的茶水打着旋，人才刚离开不久。
江卿正欲下跪，崇和帝却上前虚扶起她，“赐座，斟茶。”
“谢陛下。”江卿在对面的位置上坐下。
王宏上前将桌前的茶杯端走，给她沏了一杯新茶。
江卿颔首接过，握着茶杯的指节微微发颤。
“跪了两个时辰，可有怨朕？”崇和帝问。
“臣不敢。”江卿低着头。
“是不怨，还是不敢？”
崇和帝言辞犀利，却丝毫没有震慑住她。
江卿依旧冷静平淡，道：“臣愚笨，没有早些明白陛下的意思，臣咎由自取。”
刚才一心为江宁求情，却忘了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崇和帝不可能单单因为这个理由而召见她。
所以她在外面跪了这么久，崇和帝始终无动于衷。
崇和帝赞许地点点头，才问起她缘由，“说说吧，这么急着见朕，就是为了你兄长的事情？”
江卿没有明说，而是说道：“陛下想剿灭右党，不正需要一颗棋子吗？臣，愿为陛下所用。”
“好大的胆子！你可知，妄自揣测圣意是何罪名？你又怎么知道，朕想剿灭的，不是江府呢？”崇和帝面色发沉，紧盯着她，语气也不像刚才那般温和。
江卿抬起头与他对视，神色平静，“就算陛下想灭江府，那也是后话，毕竟要是没了父亲，单靠一个沈相，能与其制衡吗？
她就这样端坐着，仿佛坐在对面的不是一代君王，只是跟商人做的一笔交易而已。
只不过交易的筹码，是自己。
天牢
江宁下狱的消息应该早就传到了，却迟迟不见江卿来。
江昭觉得奇怪，担心她是不是来的路上出了什么事，手上一边上药，一边招呼侍从来问，“卿卿呢？这都过了好几个时辰了，怎么也该来了呀。”
侍从看了一眼江宁，见他没反应，才附耳小声说道：“四姑娘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去了文惜阁向陛下求情，已经在殿外跪了两个时辰了。姑娘说不想让三公子知道。”
江昭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了。
谁知道刚转头，江宁就看着他们，也不知道盯了多久。
他从口型看出来侍从说的是‘四姑娘’，便问道：“怎么了？江卿出事了？”还作势要从床上爬起来。
江昭叹了口气，将他按了回去，“没事，你歇着吧。药还没上完呢，还想不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