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奶奶下午还有其他事,又在这里坐了一会儿,细细叮嘱了好一番,才被来接她的司机请走了。
病房里一下子安静下来,刚才还算和谐的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贝米靠在枕头上,感觉腰背的钝痛又清晰了几分。
她抬眼看了看坐在墙边椅子上,像尊石像似的季延礼,心里莫名就拱起一股火气。
“你怎么还不走?”声音硬邦邦的,带着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娇蛮,没什么好气地瞟着他。
季延礼抬起眼皮:“奶奶让我在这陪你。”
“奶奶让你陪你就陪?”贝米心里的火苗一下窜高了,语气更冲,“你季团长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我现在不想看见你,你出去。”
说完还气呼呼地把头扭向一边,只留给他一个扎着松散辫子的侧脸。
季延礼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脾气弄得一愣,眉头微蹙,探究地看着她气鼓鼓的侧脸,不明白这股邪火从何而来。
沉默了几秒,他才开口,声音低沉,带着点不易察觉的无奈:“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腰疼!”
贝米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越想越委屈,“疼死了,王妈今天忘了给我上药了。”
然后扭了扭身子,试图找个不那么疼的姿势,结果又扯到伤处,吸了口冷气,小脸皱成一团。
季延礼看着她疼得龇牙咧嘴的样子,眉头拧得更紧了:“我去找护士。”
随后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带起一阵风,大步流星地出了病房。
走廊里空荡荡的,护士站里也没人,季延礼喊了两声也没回应,大概是去别的病房忙了。
他皱着眉回到病房,看到贝米侧趴在枕头上,额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黏在光洁的额角,显然是难受的厉害。
“护士不在。”
贝米嗯了一声,没接话,心里更烦躁了,疼得只想哼哼。
季延礼沉默了几秒,似乎在权衡什么。
病房里安静得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他喉结滚动,有些生硬地开口:“药在哪?你要是不介意…我帮你涂。”
贝米趴在枕头上的身子僵了一下。
介意?
当然介意。
可那火辣辣的疼实在磨人,她闷闷地嗯哼了一声,算是默许,声音带着点不情不愿的娇气:“…那你轻点啊,不许弄疼我。”
“知道了。”
季延礼应了一声,转身去病房角落那个小小的洗手池,拧开水龙头。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他挤了点医院提供的肥皂,仔细地搓洗着手,指关节分明,动作一丝不苟。
水珠顺着他结实的小臂滑落。
洗好手,他用毛巾擦干,这才走回床边,拿起床头柜上那管棕褐色的药膏。
他坐在床沿,离她很近,贝米甚至能闻到他身上的肥皂香和一种属于男性的,干燥温热的气息。
季延礼伸出手,指尖带着一点凉意,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贝米后背的病号服下摆。
那片触目惊心的青紫淤痕毫无遮掩地暴露在空气里,在白得晃眼的皮肤衬托下,显得格外狰狞。
贝米感觉到空气拂过皮肤的凉意,还有他骤然停顿的呼吸。
“很严重?”她小声问,突然有点紧张。
王妈一直不给她看镜子,并且刚才季奶奶掀开看的时候,那副见了鬼的表情她可记得清清楚楚。
“嗯,你别动。”季延礼低低应着,拧开药膏盖子,挤出一小坨在指腹上。
药膏带着一股浓重的中草药味,凉丝丝的,他微凉的指尖带着药膏,极其轻柔地触碰到了那片淤痕的边缘。
“唔…”冰凉的药膏接触到火辣辣的皮肤,瞬间带来一阵舒适的缓解。贝米忍不住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舒服的喟叹,像只被顺了毛的猫,身体也微微放松下来。
季延礼涂抹药膏的手指猛地一顿,指腹下细腻温软的触感,混合着她身上像是某种花香的清新气息,还有这声无意识发出的,娇软得不像话的哼声,像细小的电流,猝不及防地穿过他的神经末梢。
他觉得自己耳根有些发烫,连带着呼吸都微微一窒。
强迫自己集中精神,他继续手上的动作,用指腹打着圈,一点点将药膏揉开,让药力渗透。
动作已经尽可能放得轻柔。
“唔…这里…再揉揉…”贝米觉得舒服,又哼唧着指挥,声音带着点慵懒的鼻音,身体也放松下来,甚至无意识地微微塌了下腰,更方便他动作。
“!!!”
季延礼的呼吸粗重了几分,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下颌线绷得死紧,像是在完成一项极其艰巨的任务。
那哼哼唧唧的声音,还有指腹下细腻的不可思议的皮肤,不断挑战着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又坚持涂抹了几圈,他终于忍无可忍,声音紧绷得有些沙哑,几乎是低吼出来:“别出声!”
“你凶什么凶!”贝米被他吼得一愣,随即委屈又生气地扭过头瞪他,小脸因为趴着而微微泛红,眼神不满,“还不许我叫唤了?季延礼你讲不讲道理!”
季延礼看着她委屈控诉的眼神,一口气堵在胸口,憋屈得要命,偏偏发作不得。
他抿着薄唇,下颌线绷得像块冷硬的石头,不再看她,只是手上的动作放得更轻、更快,几乎是带着点狼狈的,迅速地将剩下的药膏在她腰背上涂抹均匀。
终于,那片刺目的淤伤被均匀地覆盖上了一层淡黄色的药膏。
季延礼像是完成了一场激烈的战斗,迅速抽回手,拉下贝米的病号服衣摆盖好,动作快得像被烫到。
随即几乎是从床沿弹了起来,额头上全是汗,呼吸也比平时急促了几分。
“我去洗个手。”他丢下这句话,快步走向洗手间,背影看起来莫名有些狼狈。
水龙头的声音响了很久,等他再出来,衬衫领口有些湿,头发也沾了水,看起来像是洗了把脸。
他没再看贝米,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就往外走:“我先回去了。”
“哎?”贝米还没反应过来,病房门已经被关上了。
什么嘛,她气鼓鼓地捶了下枕头。
刚才还说要陪她的,现在跑得比兔子还快。
贝米低头闻了闻自己,也没味儿啊?难道是药膏太难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