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朝后,沈峰被单独召至御书房。
景武帝目光锐利如刀,盯着沈峰:“沈峰,事可以做绝,但要做的干净!”
沈峰心头一凛,垂首道:“臣明白。”
“明白就好。”景武帝语气稍缓,指尖无意识敲了敲御案,目光掠过沈峰低垂的肩背,眼底深处似有审视的寒芒一闪而逝。
沈峰心中一定,机会来了!
他顺势道:“陛下,京卫司积弊甚深,臣欲整肃司务,换些新鲜血液,这招募、用人之权……”
景武帝挥挥手:“既交给你,尽管放手去做,朕只要结果。”
“臣,遵旨!”
沈峰从御书房出来,手里攥着那份暂代京卫司都统的圣旨,感觉沉甸甸有如千斤。
但这重量,此刻却化作了胸中翻涌的激流。
终于拿到了名正言顺的权柄——!
他没耽搁,大步流星直奔京卫司。
狄不过、陶明、步星三人紧随其后,脸上虽还残留着连日激战的疲惫,但眼中都燃烧着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期待。
“老大,成了?”陶明性子最急,刚拐出宫门甬道就忍不住压低声音问,拳头激动地捏紧。
当他注意到沈峰手中的明黄卷轴后,又咧开嘴,差点笑出声音,“我就知道!陛下英明!咱们这次算是把天都捅破了,可也捅出了个新天地!”
步星眼疾手快,轻轻戳了他一下,示意宫门禁卫还在侧目。
狄不过则沉稳许多,但紧抿的嘴角也微微上扬,透着一丝如释重负的锐气:“老大,接下来怎么做?”
沈峰步履不停,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京卫司那些魑魅魍魉全部都要肃清,一个不留!”
“齐振英的伤怎么样了?”
步星立刻接话,“老齐的伤基本没什么问题了,郎中说过两日就能下地走动。其实他早就憋不住了,天天在营房里嚷嚷着要回来跟您干大事。”
“好!”沈峰眼中精光一闪,“让他别养了,即刻归队!”
京卫司,议事堂。
昔日乌烟瘴气的大堂,此刻虽依旧冷清,却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肃杀。残留的吏员缩在角落,大气不敢出。
沈峰大步走上主位,没有废话,唰地一声抖开手中那卷沉重的明黄卷轴!
他目光如电,扫视全场,每一个字都像铁锤砸在寂静的大堂里。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京卫司都统一职,关系京畿安防,兹事体大。今查都统周鼎,罔顾圣恩,结党营私,罪证确凿,已畏罪伏诛!
特命副都统沈峰,暂代京卫司都统一职,整饬司务,肃清积弊!凡司内一应人等,皆听其号令——钦此!”
圣旨念罢,堂内落针可闻!
那份沉甸甸的皇权威严,压得人喘不过气。
沈峰缓缓收起圣旨,锐利的目光扫过下方狄不过、陶明、步星三人。
声音沉稳有力,不容置疑:“奉此谕:即日起,擢步星、狄不过、陶明、齐振英为京卫司校尉!辅本官整饬司务!”
“谢大人!”三人单膝跪地,声震屋瓦!陶明激动得脸都红了,狄不过眼中精光爆射,步星更是用力抱拳。
沈峰目光转向堂下那些噤若寒蝉的旧吏,声音陡然转冷:“从今日起,京卫司的规矩,由我来定!狄校尉!”
“在!”狄不过立刻起身。
“立刻拟写结案公告!城南碎骨帮拐卖人口、勾结奸商一案已破!主犯周鼎伏诛!从犯王魁等一干人犯尽数收监!金雀阁查封!隆昌车行涉案人员严惩!被救女子妥善安置!公告贴满全城!”
“是!”
“陶校尉!步校尉!”
“在!”
“带人,彻查司内所有司务郎!凡与周鼎、王魁有旧,曾为虎作伥者,不论大小,一个不留!证据确凿者下狱,余者滚蛋!我要这京卫司,从里到外洗得干干净净!”
“遵命!”陶明、步星杀气腾腾,立刻带人扑向衙内各处。顿时,哭嚎求饶声响成一片。
肃清行动雷厉风行,不到半天时间,京卫司就空了大半。
议事堂内弥漫着淡淡的石灰味,沈峰看着仅剩的、战战兢兢的二十来个老吏,声音冰冷:“衙门空了,是好事!留下来的,是给你们一个机会。从今天起,京卫司实行季度考核!”
他竖起三根手指:“考勤、办案效率、百姓评价!三项综合,末位淘汰!”
“干得好,俸禄照旧,额外有赏!干得差,卷铺盖滚蛋!懂?”
“懂!懂!谢都统大人开恩!”老吏们如蒙大赦,连连磕头。
“滚下去干活!”
几日后,焕然一新的议事堂。
齐振英已归队,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腰板挺得笔直,眼中全是火。
“衙门空了,要招人,但不能要废物。”
沈峰手指敲着光洁的桌面,“公开招募,设考试!”
“考试?”陶明挠头,“考打架俺在行,考写字…”
沈峰瞪他一眼:“考心思!考律令!不论出身,只问才德!”
“题目我来出,待遇、俸禄照旧,干得好,从我的定远商行收益里额外拨钱重赏!办大案,更有重赏!咱们这儿,要让想做事、有本事的人,有奔头!”
消息像长了翅膀飞出衙门。
京卫司要考试招人?还加钱?破天荒!
一时间,寒门士子、市井青年、机灵伙计,无数人涌向京卫司打听。
考试当日,京卫司门前人山人海。捏着号牌等待入场的考生排成长龙,围观百姓更是里三层外三层。
衙门口巨大的告示牌上,除了考试规则,还有那张轰动全城的结案公告!
公告旁,狄不过安排了几名识字的衙役,轮流高声宣读:
“结案公告:城南碎骨帮拐卖人口、勾结奸商一案已破!主犯周鼎伏诛!从犯王魁等一干人犯尽数收监!金雀阁查封!隆昌车行涉案人员严惩!被救女子妥善安置!”
每念一句,人群中就爆发出一阵喝彩!
“周鼎死了?!死得好啊!”
“王魁那畜生抓了?苍天有眼!”
“沈都统真是咱们的青天!”
“京卫司要招新人?还考试?沈都统这是要彻底换新天啊!”有人指着告示牌激动地说。
沈峰站在台阶上,看着下方激动议论的百姓,胸中激荡。
放榜日,衙门前更是挤得水泄不通。
寒门学子李岩挤到榜前,看到自己名字,激动得浑身发抖:“中了!我中了!”
“唉…太难了…”更多人摇头叹息。
就在这时,一个满脸横肉、身材魁梧的汉子王德发,猛地推开人群冲到榜前,没找到名字,瞬间涨红了脸。
“什么狗屁考试!”
王德发怒吼,指着沈峰和那醒目的结案公告,“老子在街面上混了十几年,抓贼比谁都快!就凭几张破纸刷掉老子?”
“你们当官的就喜欢玩虚的!糊弄鬼呢!贴个公告抓几个坏蛋谁不会?”
人群骚动,几个落榜者也跟着起哄。
陶明、步星脸色一沉就要动手。
“慢!”沈峰抬手制止,走下台阶,目光平静却锋利如刀,直视王德发:“你说你能抓贼?好!”
沈峰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刺破喧嚣,字字清晰:“但京卫司要的,不只是个能抓贼的打手!”
“我们要的是能破案的人!心思够细,才能从蛛丝马迹里揪出真凶,而不是抓错好人!”
“我们要的是懂规矩的人!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律法就是规矩,没有规矩,你跟街头的混混有什么区别?”
“我们更要心里装着百姓的人!知道这身官皮是守护平安的盾,不是欺压良善的刀!”
沈峰猛地一指那张结案公告,声如洪钟,带着震撼人心的力量。
“看看这案子!没有心思细,怎么挖出周鼎王魁这条毒蛇?没有懂规矩,怎么能让律法铁拳砸碎他们的骨头?没有心里装着百姓,那些被拐卖的女子,谁能救她们重见天日?!”
他目光如炬,死死盯住王德发:“你力气大?想抓贼?好!可你告诉我,若你不懂规矩,凭着蛮劲抓错了人,屈死了无辜,那你跟贼有什么区别?!”
“甚至比贼更恶毒!因为你披着官皮!”
“今日刷掉你,不是刷掉一个能打的,是保护了那些可能被你祸害的无辜百姓!”
“你还有脸在这里叫嚣,质疑这考试该不该有?!”
王德发彻底傻了,被这一连串刀子般锋利的话捅得浑身僵硬。
他那点市井的歪理,在沈峰这环环相扣、直指要害的质问面前,脆弱得像张破纸。
什么抓贼快,什么糊弄鬼,全被砸得粉碎!
尤其是那句“比贼更恶毒”、“披着官皮祸害人”,像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他脸上!
他想张嘴,喉咙却像被堵死,一个字也蹦不出来。
他看到沈峰身后冰冷的目光,看到周围百姓投来的鄙夷、唾弃,甚至有人指着他骂莽夫、祸害。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扒光的小丑,站在烈日下无处遁形。
“我……我……”他喉咙里发出两声无意义的咕哝,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一片惨白。
他猛地低下头,连抱拳都忘了,像被抽了骨头,失魂落魄地挤出人群,狼狈逃窜。
先前那几个起哄的,更是早吓得缩进人群,没了踪影。
短暂的死寂后,震天的喝彩如同山呼海啸般爆发!
“好——!!!”
“沈都统说得好啊!!”
“就该这样!!”
夕阳下,焕然一新的衙门和门前眼中充满希冀的百姓相映生辉。
沈峰的三把火,烧尽污秽,选贤任能,立下了为民的魂!
深夜,沈府。
沈峰在书房翻看录取名册和答卷,准备为接下来的面试环节做几个针对性的问题。
就在这时,管家李福快步来报:“少爷,苏小姐求见!”
“苏清澜?”
沈峰略感意外。
苏清澜是个极懂分寸的人,不可能不知道避嫌的道理,深夜造访定有什么急事!
“请她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