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余握紧手中的剑柄，“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不知道的是你。”黑衣人抬眼看他，“你六岁时被人救回红缇门之后，你爹想找个人暗中保护你，我那傻弟弟敬重你父亲，主动领命接了那差事，多次暗中帮你，他不能暴露身份，脑子又是一根筋，辛苦多年，得不到你半点感恩！”
宫余皱紧眉头。
黑衣人付之一叹，继续道，“后来你误入无望山，他想尽办法都无法进去，无奈之下跑来找我救你，我带他进到无望山，却见你模样疯癫，走火入魔，他求我救你，我应了，费了好大的功夫护住你的心脉，可你醒来，竟然继续修炼，以致后来再次走火入魔，我真悔啊，当初救回你之后就不该让他一人跟你留在无望山，否则也不会让你在癫狂之下杀了他！”
宫余手中的剑滑落在地，他愣愣地喃喃自语，“走火入魔……我在无望山走火入魔……”
“我弟弟的尸体至今还埋在无望山的山脚下，红缇真予，你欠他的远远不止一条命。”
宫余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我不信，我在无望山一直都很好，我没有走火入魔！”
“你敢做不敢认吗？”黑衣人重重咳嗽了几声，吐出了一口血。
宫余冷声道，“不可能，我没有走火入魔，我没在无望山杀过人！”
黑衣人抬头怒视他，往他这边甩了一击，宫余抬手去接，却被逼退了好几步，左脚正好踩到了一具尸体，他下意识低头去看，脚上踩的那人死的时候来不及闭上眼睛，脖子上的剑痕很深很长，血流了一地，红得深沉，衬得死人的脸颊更加苍白，宫余鬼使神差地盯着死人的眼睛，骤然间，耳边响起他在伏罗山听到的那些“鬼叫”，恍惚间，见到死人的眼睛眨了一下。
宫余猛然后退一步。
他身旁的古蒙那和马任新被他突然的反应吓一跳，“红缇公子，你怎么了？”
黑衣人吐掉口中的血，道，“是不是看到伏罗山里的东西了？”
宫余抬手，地上一把冷剑飞到他的手中，他剑指黑衣人，问，“你知道伏罗山里的东西是什么？！”
黑衣人看着他微微发抖的手，“会怕，看来还是有救的。”
“你知道那些是什么。”宫余的声音有些颤抖，“那些是什么？”
黑衣人扬手，立了个结界，只圈住了他和宫余。
宫余环顾四周，警惕看他。
“这结界里，发生的事情只有你我二人知晓。”黑衣人定定地看着他，“你实话告诉我，你这身体，当真是长身不老的肉体吗？”
宫余拧眉道，“你先回答我！到底是这么回事，伏罗山里的东西跟北陆那些，是不是一样的？！”
“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你竟然不知道……最后成功的，竟然是一个无知小辈。”黑衣人失笑一声，“你知道我是谁吗？其实我也是伏罗山里，你看到的那些东西。”
宫余瞳孔一缩，双脚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一字一句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呵呵。”黑衣人自嘲一笑，道，“我们都是几百年前，那些贪婪的人。”
宫余紧紧皱眉。
黑衣人缓缓道，“五百年前，神门发现了永生的方法，这个方法对你来说已经不是秘密了，就是用九宫的血养魂，再用养好的魂魄炼制肉身，新炼制的肉身就能长生不老，当年发现这个方法之后，北陆就开始大量抓捕九宫之人，取他们的血试验，但由于试验的周期太长，以常人的寿命根本等不到成功的时候，于是，神门专门研制了一个锁魂的封印，那个封印可以将人死后脱离的魂魄引入其中，让它们陷入沉睡，等到永生的方法试验成功，再将它们唤醒，助他们炼制新的肉身……奈何，几百年来，试验一再失败，一代又一代，封印的魂魄越来越多，神门却一直没有成功的例子。今日你在伏罗山看到的，就是所谓的那些被封印起来的魂魄，当年北陆封印的地方设在大寒境，南陆设在了伏罗山。”
宫余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若是能一直这样等下去，倒也没什么，可是大寒境因受术法之力的影响，强度不断被削弱，就在百年前，大寒境内封印的魂魄出现了暴动，一部分没有肉身的魂魄突然觉醒，不知为何都失去了理智，欲图冲破封印，神门担心再等下去就要控制不住它们，于是扩大试验的范围，先放了一批魂魄出来炼制肉身，能进到封印中的人还在世时都是实力高强的佼佼者，炼制肉身对他们来说不是难事，但按照已确定的永生方法炼出来的肉身大多坚持不到一年就会腐烂，它们都不接受这样的结果，更不接受就此湮灭，所以就一直试验，一直炼，哪怕你后来收走北陆上所有的术法之力，它们都不甘心放弃，要神门将它们转移到南陆来，继续炼。”
宫余提剑的手早已垂落，他开始明白那天他遭神门和祁素逸的人追杀躲到红缇门时，红缇松穆对他说的话。
“但这不是最麻烦的，最麻烦的是你们这些无知的小辈，彻底毁了大寒境的封印，特别是那个叫谢白和邱单的，竟然敢去炼它们，控制那些失去理智的魂魄，那些魂魄，它们活着的时候，可都是资深望重的人物，其中有些人，若是他们清醒过来，就是四大神门那十二个长老对他们磕头，他们都是受得起的！”黑衣人轻叹一声，“大寒境的封印被破后，有些魂魄被你引去了冷尼国，当时神门还以为那是你招到的异魂，还拿它们做了试验，好在发现及时，没有酿成大祸啊！”
宫余紧紧抿唇，心里感到深深的无力。
“之前你们闹出的事我就不提了，总之，当年被封印在大寒境里的魂魄如今已经全部跑了出来，它们大多尚存一丝意识，都在执拗地炼制肉身，不幸的是之前谢白和邱单炼过它们，因此那些魂魄早已受损，没办法再完全恢复理智，就算成功炼制出了肉身，他们也很难再恢复神智，甚至会变成无法控制的疯子。”黑衣人的声音渐沉，“而当下对世人最好的办法，就是清除它们，让它们安详离开，但要彻底破局，让贪婪的人们选择放弃，就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否定神门当年说的那个实现永生的方法，让所有人相信，长生不老是不可能实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