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晏的伤势恢复之快,超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那匪夷所思的愈合能力,让一众专家医生困惑不解地把报告翻来覆去,却也让他得以在短短半个月后,就彻底甩脱了病床,精神抖擞地重新出现在了众人视野里。
《无间行者》剧组也因此重新开机。
然而,片场的空气,却比之前更加……粘稠而诡异。
墨晏顶着“电影最大投资人”兼“顾念希专属保镖”的双重头衔,堂而皇之地在剧组驻扎下来,对凌飒展开了全方位、无死角的严密“看守”。
他像一个最挑剔的监工,目光如炬地审视着凌飒的每一场戏,尤其是……那些与陆承安交手的戏份。
每当镜头捕捉到凌飒与陆承安之间稍显亲密的互动——一个拥抱,一次指尖的短暂交叠,抑或仅仅是剧本要求的一次深情凝望——他身上那股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便会瞬间弥漫开来,让整个摄影棚的温度骤降,仿佛结了层看不见的霜。
而陆承安,却像是故意要撩拨他紧绷的神经,总能找到“揣摩角色”“培养情绪”这样冠冕堂皇的理由,维持着与凌飒一种微妙而恰到好处的亲近。
一个如烈火般霸道强势,一个似清泉般温润从容,两人在片场无声的较劲,上演着一幕幕无形的交锋。旁观的工作人员看得是心惊肉跳,却又……暗地里竖起耳朵,看得津津有味。
只有被夹在风暴中心的凌飒,感受着这冰火两重天的煎熬,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在这样一种“煎熬与刺激并存”的奇异氛围中,《无间行者》终于迎来了杀青。
杀青宴设在京城顶级酒店的顶层宴会厅,水晶灯璀璨,衣香鬓影,奢华盛大。
所有主创和工作人员盛装出席,举杯相庆。
作为绝对的女主角,凌飒自然成了全场瞩目的焦点。
她身着一袭酒红色丝绒抹胸晚礼服,华贵的面料在灯光下流淌着低调迷人的光泽。高开叉的裙摆设计,让那双笔直修长的腿在步履流转间若隐若现,平添了致命的性感诱惑。
微卷的长发慵懒地散落在雪白的肩头,妆容精致,红唇似火,眼波流转间顾盼生辉。整个人如同一朵在暗夜中恣意盛放的红玫瑰,美得极具冲击力,令人屏息。
“顾老师!敬您一杯!跟您合作太荣幸了!”
“是啊!顾老师的演技绝了!预祝我们票房大爆!”
络绎不绝的人上前向凌飒敬酒。
凌飒来者不拒,始终保持得体的微笑回应。
她的酒量尚可,却也架不住这轮番轰炸。几巡过后,白皙的脸颊上已然染上了动人的绯红,眼神中也浮起一层迷离的薄雾。
这微醺之态非但无损她的魅力,反而更添了几分慵懒与……不自觉的妩媚,引得不少男宾目光流连,心旌摇曳。
墨晏和陆承安,自然不会置身事外。
两人如同护法般,一左一右将凌飒“保护”在中央,替她挡下了不少别有用心或不识相的酒杯。
“顾老师有些不胜酒力,这杯,我代她吧。”陆承安端起杯子,神色从容地对一位前来敬酒的制片人说道。
“不必。”墨晏的手却按在了陆承安的杯沿上,唇边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我的人,还轮不到你来照顾。”
说罢,他径直端起自己面前斟满的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随即,那双充满独占欲的凤眸便如寒冰利刃般射向陆承安,无声地宣告:你,算什么东西?
无声的硝烟再次在两人之间弥漫开。
凌飒看着身边这两个针锋相对、幼稚无比的男人,只觉得头疼欲裂。
她借口去洗手间,终于挣脱了这令人窒息的包围圈,独自来到宴会厅外的露台。微凉的夜风扑面而来,试图吹散酒意和烦躁。
然而,她刚站稳,身后便响起了那温润如玉的嗓音。
是陆承安。
“还好吗?”他递过来一杯温水,眼神关切,“看你喝了不少。”
“谢谢陆老师,还好。”凌飒接过水杯,淡淡回以一笑。
“顾老师,”陆承安看着她,踌躇片刻,终究还是问出了口,“你和墨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他知道这问题有些唐突,但他需要一个答案。
凌飒闻言微微一怔,随即嘴角扯出一抹苦笑:“陆老师觉得,我们像什么关系?”
“不像情侣。”陆承安摇头,一针见血,“他看你的眼神,充满了绝对的占有和……掌控的欲望,却唯独少了份……尊重。而你,看着他时,眼中是警惕、疏离、无奈……唯独,没有爱意。”
他顿了顿,目光真挚地望着凌飒:“顾老师,你才华横溢,思想独立。你绝不该……成为任何人的附属品。你值得拥有更广阔的天空,自由翱翔。”他眼底深处,一丝难以掩饰的爱慕悄然掠过。
凌飒迎上他那双清澈而坦诚的眼眸,心头被轻轻触动。
她知道,陆承安说的每一个字都对。
她也知道,这个男人是真心实意地关心她,欣赏她。
只是……
不等她回应,一个冰冷刺骨、裹挟着怒意的声音骤然在身后炸响。
“陆影帝,你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
墨晏不知何时也跟了出来。
他一双凤眸死死锁住陆承安,眼底燃烧着熊熊妒火,仿佛要将对方生吞活剥。
“我和念念之间的事,轮不到你一个外人置喙!”他大步上前,一把将凌飒粗暴地拽进怀里,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对陆承安冷冷宣判,“再让我发现你对她有任何非分之想,休怪我……不留情面!”
“墨晏!够了!”凌飒终于爆发,猛地推开他,声音因愤怒而颤抖,“你到底想怎么样?!你能不能别再像个疯子一样,对我死缠烂打!”
她快要被这份沉重到窒息的爱逼疯了!
“疯子?”墨晏身形剧震,眼中瞬间溢满了难以置信的伤痛。
他望着眼前怒视自己的女人,只觉得心口被狠狠剜了一刀。
他为她倾尽所有,为她跨越时空壁垒,为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献出生命。
到头来,在她心里,他竟只落得一个……“疯子”的评价?
“好……好一个疯子……”他自嘲的低笑,笑声里浸满了无边无际的悲凉和……绝望。
他转过身,脚步踉跄地向外走去,那萧瑟的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被拉得细长而孤寂,透着一股深重的……可怜。
凌飒望着他失魂落魄的背影,胸腔里那股滔天的怒火,竟奇迹般地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尖锐的心疼。
她知道,刚才那两个字太重了,一定……狠狠伤透了他的心。
可她,也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
她无法再忍受这种令人窒息的控制与纠缠。
她渴望自由,渴望……找回真正的自己。
“顾老师,”陆承安看着她复杂的神色,轻声劝道,“或许……你们需要一次坦诚的沟通。”
“谈什么?”凌飒苦笑,“我们之间,根本无话可谈。”
“不,你们有。”陆承安睿智地摇头,“我看得出来,他爱你入骨。只是他的爱,太偏执,太……极端。或许,他只是不懂得如何用正确的方式去爱一个人。而你……或许可以教会他。”
他顿了顿,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毕竟,这世上,能遇到一个甘愿为你献出生命的人……太少了。”
陆承安的话语,如同沉重的鼓槌,狠狠敲击在凌飒的心坎上。
是啊,这世上,能遇到一个甘愿为她献出生命的人……太少了。
她真的要……就这样将他彻底推开吗?
她真的能……对他做到心如止水,毫无波澜吗?
不,她不能。
她必须承认,在那个火光冲天、他悍然冲入火海的身影烙印在她眼底的瞬间,她那颗冷硬的心,就已经……开始松动了。
她深吸一口气,做了一个连自己都感到意外的决定。
她提起曳地的酒红裙裾,毫不犹豫地朝着墨晏消失的方向追去。
她要和他谈一谈。
不是以“盟友”,也不是以“棋子”的身份。
而是以……一个女人的身份,去和他,赌一场关于未来的……豪局。
无论最终结局是输是赢,她……都认了。
在一个无人的僻静角落,她找到了墨晏。
他背靠着冰冷的墙壁坐在地上,身边歪倒着一个空了一半的威士忌酒瓶。他神情落寞,眼神空洞,像一只被整个世界遗弃的困兽。
凌飒看着他这副模样,心尖上最柔软的地方被猛地揪紧。
她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伸手拿走了他手中的酒瓶。
“一个人喝闷酒,有什么意思?”她看着他,声音放得很轻。
墨晏抬起沉重的眼皮,看到是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迅速黯淡下去。
“你来做什么?”他声音沙哑得厉害,“来看我这个……疯子的笑话?”
“不。”凌飒摇摇头,拿起酒瓶,仰头就灌了一大口。劣质酒精的辛辣瞬间灼烧过喉咙,冲进胃里,呛得她猛烈咳嗽起来。
“咳咳咳……”
“你慢点!”墨晏几乎是本能地一把夺回酒瓶,语气里交织着心疼和怒气,“不会喝还逞什么能!”
“我只是想尝尝,”凌飒被呛得眼泛泪光,那双因酒意而更加迷离的桃花眼,带着一种奇异的魅惑,“想尝尝让你如此失魂落魄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滋味。”
她向前倾身,凑近墨晏的耳边,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声音轻得如同耳语,却带着千钧之重:
“墨晏,告诉我,你真正想要的,是那个已经死去的‘云初染’,还是……现在这个活生生的、站在你面前的我——顾念希?”
她终于问出了那个盘桓在两人心底已久的问题。
这个问题的答案,将决定他们之间所有的走向和未来。
墨晏望着近在咫尺的绝美容颜,以及她眼中那抹混合着狡黠与无比认真的光芒,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他知道,这是她给予他的……最后一次机会。
他深吸一口气,用那双因酒精和汹涌情感而变得更为炽热的凤眸,死死锁住她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宣告:
“我想要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你。”
“无论你是云初染,还是顾念希,或者……凌飒。”
“我深爱的,是你这个……独一无二的灵魂。”
话音未落,他再也无法抑制心中翻江倒海的情感,猛地低下头,再一次……吻住了那令他魂牵梦萦的唇。
这一次,不再是惩罚,不再是掠夺。
而是饱含着失而复得的狂喜与……如获至宝的珍视。
而凌飒,这一次,没有推开。
她微微阖上眼帘,带着一丝生涩的笨拙,尝试着……回应了他。
也许……陆承安是对的。
她该试着……教他如何去爱。
也试着……接受这份,历经两世生死、沉重如山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