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缓缓地抬起了头,那双在昏黄灯光下显得格外幽深的杏眼里,非但没有恐惧,反而慢慢漾开一种……近乎兴奋的、冰冷的笑意。
她甚至轻轻拍了拍安安的头,声音异常平静:“安安,闭上眼睛,捂住耳朵,数到一百。”
安安虽然不明白,但本能地信任姐姐,立刻乖乖照做。
就在王癞子一只脚刚踏上矮墙,正准备招呼同伙冲进来的瞬间——
“哐当!!!”
知青点那扇并不结实的木门,竟被人从里面一脚狠狠踹开。
门板带着呼啸的风声,狠狠砸在冲在最前面那个混混身上,将他连人带棍砸得倒飞出去,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
所有人,包括墙头上刚站稳的王癞子,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和同伴的惨状惊呆了。
煤油灯昏黄的光线从洞开的门口倾泻而出,清晰地勾勒出门槛上那个纤细却挺拔的身影。
许知梨。
她甚至没有拿任何武器,只是随意地站在那里,双手插在洗得发白的旧裤兜里。
夜风吹拂着她额前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那双此刻亮得惊人的眼睛。
那眼神,如同淬了寒冰的刀锋,又像是燃着地狱之火的深渊,一一扫过门外惊愕的混混们,最后定格在王癞子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
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极冷的弧度,声音不大,却像冰珠子砸在青石板上,清晰地穿透了死寂的夜。
“哟,深更半夜的,带着‘家伙什’上门……这是,给我送柴火来了?”
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他们手里的棍棒,随即,那笑意陡然消失,只剩下刺骨的冰寒和毫不掩饰的、带着少有兴奋。
“还是说……活腻歪了,想试试我的刀,快不快?”
话音未落,一道寒光闪过!
她不知何时已从后腰抽出了那把曾钉死过野猪、震慑过王婆子的杀猪刀。
刀身映着惨淡的月光和屋内昏黄的灯火,闪烁着令人心悸的冷芒。
她甚至随意地在手中挽了个刀花,动作流畅得如同呼吸。
“嘶——!”
剩下的两个混混倒抽一口凉气,看着同伴躺在地上呻吟,又看看许知梨手中那把寒光闪闪的凶器,再看看她脸上那混合着冰冷与疯狂的神情,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板窜到天灵盖。
这他妈哪是女人?
这分明是索命的阎王!
“跑……跑啊!”
不知谁先喊了一嗓子,恐惧瞬间压倒了王癞子许诺的那点好处。
两人连滚带爬,头也不回地扔下棍棒,像受惊的兔子般疯狂逃窜,连地上的同伴都顾不上了。
王癞子站在墙头上,腿肚子疯狂打颤。
他看着许知梨一步步向他走来,那把刀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吞吐着死亡的气息。
他终于明白,他娘那天为什么会被吓尿了裤子,这女人……她不是煞星,她是疯子,是披着人皮的凶兽!
“许……许知青……误会……都是误会……”王癞子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几乎要哭出来。
许知梨停在他几步远的地方,微微歪头看着他,眼神像打量一只肮脏的老鼠。
她轻轻掂了掂手中的刀,语气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误会?带着棍棒柴刀摸到我门口……王癞子,你这‘误会’的诚意,可真是……”
她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厉,如同惊雷炸响。
“够下贱的!”
“滚!”最后这个字,如同实质的冰锥,狠狠刺入王癞子的心脏。
王癞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从墙头摔下院子里,也顾不上疼痛,连滚带爬地拖起地上那个还在呻吟的同伴,鬼哭狼嚎地消失在黑暗里,只留下满地狼藉的脚印和一根被遗弃的木棍。
谢云策握着枣木棍,站在门内阴影里,看着许知梨,一个利落的动作,菜刀精准落在砍木桩,又恢复成那副平静冷淡的样子走回来。
他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有对姐姐强大实力的震撼,有未能出手保护的自责,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深深吸引的悸动。
许知梨走到门口,脚步顿了顿,没有回头,声音却清晰地传来,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平静:
“下次,再有人半夜‘送柴火’来……”
她微微侧过脸,月光照亮她半边精致的下颌线,和唇角那抹若有若无、却令人心底发寒的弧度:
“记得提醒他们,我的刀,只喜欢见血。”
——————
知青院大院里,空气里还残留着一丝尿骚味和惊恐的余悸。
几滴可疑的深色液体溅在门槛旁的泥地上,是王癞子连滚带爬逃跑时留下的“勋章”。
院子里静得吓人,知青们扒着窗户缝目睹了全程,此刻都缩回了屋里,门窗紧闭,连呼吸都刻意放轻了。
没人想在这个时候出去触许知梨的霉头——那个手持菜刀,眼神像淬了冰的寒刃,嘴角却噙着一丝近乎愉悦的诡异弧度,一步步把王癞子和他娘逼得屁滚尿流的许知梨。
那不是简单的吓退,那是一场单方面的、令人胆寒的精神凌迟。
只有白琳琳,仗着几分自以为的交情,拉着陆延臣走了出来。
她脸上还带着未褪尽的兴奋红晕,几步上前就想抱住许知梨的胳膊:“许知青!你太牛了!刚才那一下,手起刀落……呃……”
她的声音戛然而止。
许知梨在她碰到自己衣袖的前一秒,手腕极其轻微却不容抗拒地一翻,像拂去一粒碍眼的尘埃,精准地格开了白琳琳的手。
动作流畅自然,甚至没看白琳琳一眼,目光平视着院门外沉沉的夜色,仿佛刚才那场闹剧不过是拂过耳畔的一缕微风。
白琳琳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兴奋凝固了一瞬,随即被一丝不易察觉的讪讪和……后怕取代。
她干笑两声,掩饰性地搓了搓手:“咳…那个…真的好酷啊!王癞子那怂样,以后见了你怕是要绕道三里地走!”
许知梨这才缓缓侧过头。
她脸上确实有笑,但那笑意薄得像初冬的冰片,浮在表面,丝毫未达眼底。
那双眼睛深处,是一片激战过后残留的、尚未完全平息的冰冷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