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的,是靖北王身边的侍卫白蔹。
谢窈意料之外地挑了挑眉,就看见靖北王本尊,出现在天字一号的包厢门口。
王爷今日穿着藏青绣金纹的常服,端坐在轮椅上,眉眼冷隽,面色一如既往的苍白,神情淡漠。
“靖北王?”苏怀恩自然认识箫熠之,只是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里。
他眉头微皱,与谢窈对视一眼。
随即拱手行礼:“末将见过王爷!不知王爷为何来此?”
箫熠之微微颔首,意有所指地开口:“本王,自然是受人之邀。”
谢窈的眼神闪了闪,总感觉,靖北王又在提醒自己什么。
谢成榆听到动静,趁机抬起头。
是靖北王,真是靖北王!他怎么来了?
他是收到自己的消息,来抓与陆慎言私会的谢窈的吗!
不过,抓谢窈为什么没有出现在花楼,而是出现在这里?
谢成榆正被三名手下按着,就要当众挨军棍,忽然激烈地挣扎起来。
他心中有诸多疑问,但顾不得细想,扯着嗓子喊道:“王爷,谢窈与男子私会,在此私定终身,这种人,不配进靖北王府!”
“末将只是想管教她,没想到她居然叫来苏怀恩,要把我无故逐出京畿营,此二人蛇鼠一窝,仗势欺人,求王爷救我!”
他把靖北王当成了自己的救命稻草。
箫熠之按动食指,身下轮椅两侧各自多出一对光滑的扶手。
两名侍卫上前,把住扶手后,就像抬轿子,稳稳地抬起轮椅走下楼梯。
白蔹将王爷推到苏怀恩面前。
箫熠之皱起眉头,抬眼看了他一下。
白蔹面露疑惑,王爷看他干啥,他又做错什么了,不是要跟虎贲将军说话吗?
箫熠之抠了抠手指,平静的决定:从此出门,绝不带白蔹!!!
他面无表情地微绷手臂,转动轮椅,保持着云淡风轻的姿势,直到……挪到谢窈面前。
他这才开口,声音不高不低,恰好让周围的人都能听见:
“本王就是那个与谢二小姐私会的男子,不用私定终身,谢二小姐,已经与本王有秦晋之好。”
“什,什么?”谢成榆僵住,完全没想到靖北王会这么说。
谢窈的脸一热,很快反应过来,点头称是:“我都说了,我是来云鹤楼给王爷带饭食的,堂兄偏不信。”
“不可能,不,王爷你不能替她遮掩,她分明收了陆慎言的信!王爷你不能不管我,我……我们好歹也是一家人,我是谢窈的兄长啊!”
李三又用力踹了一脚:“谢大少,你就闭嘴吧,有你这种谋害妹妹的兄长吗?还敢质疑王爷,你算什么东西!”
谢成榆几欲吐血,不甘心地问:“那王爷刚才为何要让他们住手?”
谢窈也扬眉,饶有兴趣地等靖北王回答。
箫熠之:“滚出云鹤楼,别脏了本王的眼。”
他深邃墨色的桃花眸含着笑意,又轻声问谢窈:“不是说给我带吃食吗,这次,谢二小姐点了什么菜?”
见他们还愣着,白蔹道:“听不懂吗,住手的意思不是不打,而是别在云鹤楼里打,少在王爷王妃面前碍眼!”
要不是为了谢二小姐名声着想,不能太过仗势欺人,他都想大喊一声,云鹤楼乃萧家产业。
苏怀恩下令:“在外面动手,不要打扰云鹤楼的食客。”
谢成榆浑身颤抖,质问道:“苏将军,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就算我违背军令,既然已经把我逐出京畿营,为何还要打我军棍!”
苏怀恩一字一顿:“三十军棍,一棍都别少。”
“谢窈,我可是你堂兄,你如此算计我,传出去,谁不说你是没家教的疯妇,谁敢娶你!”
谢窈语气轻松:“王爷娶我啊。”
箫熠之唇角的笑容加深了些许,桃花眸却眯起来,幽深莫测。
“把这东西拉到东西六街转悠着打吧,让京中百姓都瞧瞧,这就是污蔑本王与王妃清名的下场。”
一句话,让云鹤楼内乌泱泱围观的百姓胆寒,更让谢成榆彻底绝望。
完了,他心里只剩下这两个字。
被革职,除去军籍,他或许还能发奋读书,弃武从文,再考取功名。
但是被拉着“游行”,他以后就是全京城的笑柄,这辈子仕途都无望了!
只有白蔹腹诽:王爷,您还有清名吗。
直到被拖走,谢成榆忽然歇斯底里:“靖北王,你滥用职权,以权谋私,残害军中校尉,不怕被皇上问罪吗,我要上告皇上,我要上告皇上!”
白蔹嫌弃地捡起地上他跑掉的靴子,堵进他嘴里。
箫熠之平淡地自言自语:“他想告诉皇上。”
众目睽睽之下,白蔹以手作刀,放在自己脖子上比划:“属下帮王爷料理?”
箫熠之摇了摇头,笑了,笑得桀骜,邪佞,让谢窈想起北境有种狡黠残忍的野豹,捕猎时从不急着下口,总爱将猎物逗弄够了,才慢条斯理地享用。
他特意侧头,对着谢窈,缓缓说:“本王,会帮他告诉皇上。”
在场的所有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冷战。
靖北王果然比传闻中还要残忍无情,这东西六街游行似的打一顿,让谢家大少爷身败名裂,简直比杀了他还狠,也难怪谢大少发疯,还以皇上威胁。
偏偏,靖北王根本不将名声与威胁放在眼里,甚至,他还要主动将这件事上告皇上!
真是个疯子!
只有谢窈,眼睛亮了亮。
她家靖北王,比预想中的还要有趣。
箫熠之目光落在苏怀恩和蒲苇身上,只是看了两眼,就没了兴趣。
他知道谢窈身上有秘密,但他不在乎。
谢窈以为,靖北王至少会问她和苏怀恩的关系,她打算说自己与老苏是军中同僚,以前在北境的旧识,也不算骗他。
箫熠之却并没有提这些,而是忽然凑近。
他与她对视着,勾唇道:“今日与谢二小姐私会不爽,改日本王再来登门拜访,你我重新私会。”
这种叛经离道的话,在箫熠之嘴里说出来,居然一点也不违和,在她意料之外,但情理之中。
“好,那我就在家中静候王爷了。”她弯眸应道。
谢窈有预感,自己嫁给箫熠之后,他们,一定会成为大燕百姓眼中第一杀人如麻,阴险狡诈的夫妻。
白蔹推着箫熠之要走,她叫住道:“王爷气色比之前好多了,还是要多吃些好吃的,我点了鱼汤,估计刚烧好,王爷派人去后厨取走吧。”
虽然鱼汤是给母亲要的,但送给他也无不妥。
箫熠之的轮椅停了下,白蔹进到云鹤楼后厨,等鱼汤做好才端走离开。
马车内,白蔹一上车,箫熠之就接过汤盅,想了想,觉得在车内喝汤有失体面,才吩咐:“马车行得快些。”
白蔹:“王爷,这鱼汤没什么稀奇的,都是自家东西。”
“你下车。”
“啊?现在啊?”
“现在,”箫熠之一脸冷漠,“将今天的事调查清楚……方便本王一五一十地告诉皇上。”
云鹤楼里,围观的人散去,蒲苇去柜面,再要了一份鱼汤。
谢窈的面前,只剩下苏怀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