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妃萧氏的死,在宫中并未掀起太大波澜。在皇帝“不许再提”的旨意下,这件事被处理得迅速而彻底,仿佛这个人从未存在过。
很快,一份由冷宫守卫呈上的,据说是萧氏留下的“绝笔信”,被送到了御前。信中,萧氏痛陈自己的罪孽,字字泣血,悔不当初,说自己无颜面对君王,唯有一死以谢天下。
皇帝看过后,只冷哼一声,便将信丢进了火盆,算是为这场风波画上了一个官方的句号。
然而,这封信的抄录版本,却经由小禄子的手,悄然送到了永和宫。
白若曦屏退左右,将那份抄录的信纸在烛光下展开。信上的字迹确实是萧妃的,那种深入骨髓的悔恨与绝望,几乎要透出纸背。若非事先知晓内情,任谁看了,都会相信这是一个罪大恶极的女人的临终忏悔。
可白若曦的目光,却死死地盯在了信的末尾,那一句看似寻常的收尾之言上。
“孤雁南飞尽,空留一片云。”
这一句诗,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了白若曦深埋的记忆。
前世,也是在一个深秋的夜里,她还是个不起眼的小宫女,曾无意中撞见当时的丽贵妃在自己宫中醉酒。她没有平日的骄纵跋扈,只是抱着酒壶,一边流泪,一边反复地念着这句诗。后来她才从旁人的议论中得知,这是萧妃幼时与兄长萧启之间的一个秘密暗语,意思是——我被舍弃了,救我!
这哪里是绝笔信,这分明是一封发不出去的求救信,一声临死前的泣血指控!
白若曦的手指微微颤抖。她终于有了一样可以指向萧启的武器。但这武器太过凶险,一旦使用,她该如何解释自己会知道萧家兄妹间的秘密?这等于将自己也暴露在危险之下。
就在白若曦沉思之际,琳琅匆匆从殿外进来,神色有些复杂:“娘娘,凤鸾宫的采月姑姑来了,说是皇后娘娘体恤您受了惊吓,特意送了些安神的补品和上好的锦缎来。”
白若曦心中一动,立刻将信纸收好,恢复了平日的温婉神色:“快请。”
采月带着数名宫人,捧着大大小小的托盘鱼贯而入,满殿的珍奇瞬间让永和宫都显得局促了些。
“皇后娘娘说,瑾充媛此次受了无妄之灾,心中定是后怕不已。这些东西,是娘娘的一点心意。”采月福了福身,笑得滴水不漏,“娘娘还说,您如今要照看四皇子,又要打理宫务,怕是人手不足。特意将她身边最得力的掌事宫女静云姑姑派来,协助您一段时日。”
随着采月的话音落下,一名四十岁上下,面容沉静,眼神锐利的宫女从她身后走出,对着白若曦行了一个无可挑剔的大礼:“奴婢静云,参见瑾充媛。日后,还请充媛娘娘示下。”
白若曦的目光落在静云身上。她知道,这位静云姑姑,是皇后身边最信任的老人之一,在宫中资历极深,向来眼高于顶。
赏赐是假,安插眼线是真。
皇后这是不相信自己,开始出手试探了。
白若曦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感激与惶恐:“皇后娘娘厚爱,臣妾感激不尽。只是静云姑姑是娘娘身边的人,臣妾怎敢劳烦姑姑大驾。”
“充媛娘娘说的哪里话。”采月笑道,“这正是皇后娘娘体恤您的地方。静云姑姑,您就安心留下吧。”
话说到这个份上,再推辞便是矫情了。
“那……臣妾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白若曦起身,对着凤鸾宫的方向遥遥一拜,“臣妾,谢皇后娘娘隆恩。”
她知道,从静云踏入永和宫的这一刻起,她与皇后之间那看不见的战场,已经正式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