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锦衣卫到刑部，再到大理寺没有人能拿到她的把柄，就从这一点来看她可像杨敬安，邪的很。”
朱棣说出这番话杨烬一点都不吃惊，他说道：“负责皇陵案子的那个人倒是盯得是最紧的。陆重那个人心思一直很细，这一点他儿子倒还是继承了。”
“那个组织搞不出这么大动静，背后之人怕是朝廷里的哪个蛀虫，该清一清了。”
朱棣扬了扬手，只见外面进来一人。
“皇上万安。”
来人身穿飞鱼服，眼角有一块疤痕，虎背蜂腰螳螂腿，杨烬一见来人便猜到这是锦衣卫指挥使。
“赛哈智，有个人你认识认识。”
赛哈智是纪纲死后被朱棣提上来的指挥使，他也是涂九岸的上司，前段日子他一直在外替朱棣办事，这两日刚南京就听说了皇陵的事情，而且还死了一个百户和几个小旗，这个事情对他来说也算是大事。
杨烬见赛哈智年岁比自己小些，只是简单的拱了拱手。
赛哈智开口道：“杨监正，久仰大名。”
杨敬颔首，并未搭话。
“皇上，赵王爷……”
赛哈智顿了一下。
朱棣道:“直说无妨。”
见了温大人，至于说了什么臣不知道。
“他们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温伦这个吏部尚书做到头了。”
如今他没有供认那具白骨是他杀的，不过有个事情他应该是做了的。
“什么？”
“杀妻。”
“杀妻？”
“其原配是原翰林院编撰之女，兄长是夏渊。”
朱棣的眼神突然变得锋利，“夏渊。”他故意将声音拖长，用余光扫了眼杨烬，随后又问赛哈智：“太子那边如何？”
“没有任何动静。”
“咱这太子爷就是沉得住气，要是汉王爷早就来宫里了。“
赛哈智低着头没有应声。
“杨监正，你说皇陵那个事情要怎么收场才算合理？”
杨烬回道：“臣觉得鱼要养肥了才好吃。”
朱棣平静的脸上瞬间多出几条皱纹。
杨烬又道：“钓鱼者不能没有收获，不然在岸边等了那么久岂不是白等？”
有道理，那你说说哪条鱼可以捞上来了？
朱棣看着杨烬，又看了眼赛哈智。
“既然已经身陷囹圄，多一个少一个没所谓。”
朱棣抚须冷笑了一声：“指挥使，听懂了？”
赛哈智点头拱手道：“臣这就去办。”
等等。
杨烬拦住赛哈智，然后对朱棣说道：“皇上，臣想一趟北镇抚司见见温伦。”
“好，带上那个孩子一起。”
朱棣没做任何思考，一口应了杨烬的请求，继而又道：“但是别忘了你方才说的，替朕探探去。”
是。
杨烬与赛哈智一起离开后，一个回钦天监，一个回北镇抚司。就在塞哈智快离开皇宫时朱棣身旁的太监叫住了他。
“常公公，还有事？”
常公公笑道：“正是，皇上让奴婢带句话给指挥使。”
塞哈智与常公公走到一旁。
“您说。”
常公公让塞哈智附耳过来，然后在其耳旁说了几句。听完后塞哈智眼中的瞳孔放大，他惊讶地看着常公公，但却没有问原因。
塞哈智前段时间皇帝将他派去了宁波府和分宜，这两地一个是兵部尚书金忠的老家，一个是温伦的的老家。如今刚回来两日便有一个被下了诏狱，还有一个也没停止过监视。
陆沉舟和金召南在天云阁吃了点东西，听了一小会儿曲子便想着时候差不多了，自己得去趟北镇抚司看看温伦，他让金召南先回去，但金召南却不打算回金府，他想跟着陆沉舟一起去北镇抚司，正好见见这个让朝廷官员闻风丧胆的地方。
“金公子，你这细皮嫩肉的去了恐怕不合适。”
一旁烹茶的嫣然捂嘴笑道。
陆沉舟起身问道：“嫣然姑娘，你知道他爹是谁？”
嫣然摇着头。
“兵部尚书家的公子。”
金召南一脸无奈地看向陆沉舟，“姐夫，我怎么听你话里有话。”
嫣然脸上满是诧异，她道：“原来是尚书家的公子啊，照顾不周，还请多担待。”
“嫣然，你不用跟他客气，他跟其他家的公子哥不一样，不会在意这些规矩的。”
嫣然笑着回道：“看出来了。”
“好了，我们也该走了，改日再来。”
陆沉舟和金召南走后，嫣然关上门静坐在蒲团上，细长的指尖有节奏的敲打着桌面，眼中也多了几分寒光。
“姐夫，那嫣然姑娘要说容貌我方才观察了也不是绝色，你为何每次都寻她？”
金召南打趣道。
陆沉舟略一迟疑，带着笑意：“她......烹得一手好茶。”
金召南点了点头，“这倒也是，确实比茶楼里茶博士的技术高超。”
“你方才不是要说找映雪，怎么又要跟我去北镇抚司，那里可不是你能去的。”
“我当你随从混进去，保证不给你添乱。映雪那边我已经让如意去打听了，只要没出城就不难。”
陆沉舟看着金召南，一个时辰前还跟沈婳据理力争，这会儿又跟一个没事人一样，他轻叹了口气，“终究是没心没肺的，睡一觉什么都会忘的人。”
“说谁呢？”
金召南忍不住问道。
“你啊，从小就记性就不好。”
“那没办法，又不是人人都是夏玄......”，金召南收住了自己要说出口的话，可还是被陆沉舟看出了端倪。
“怕什么，这里又没有旁人。”
陆沉舟虽然带着打趣的语气，但在他心里又何尝不想提起那个夏家小妹妹。他现在仍记得这个家妹妹聪明过人，四五岁便能看懂许多诗词大意，还会跟着她的母亲，也就是金召南的舅妈一起看图纸作画。
金召南感叹道：“姐夫，如果她还在应该也到了婚配的年纪了。”
“不是婚配，是已经嫁人了，说不定还做了母亲。”
“是啊，她与我同年的，只可惜我却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金召南说着便觉的鼻子有点痒，用手抚了抚又道：“不过说来奇怪，我每次看沈婳总觉得跟她很像，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像。”
陆沉舟愣了一下，随即问道：“你也觉得像？”
金召南瞪大了眼睛看着陆沉舟：“你也觉得？”
“但又不可能，如果真的是她为何不相认，即使映晚和她母亲没了，但你母亲还在，她可以去宁波府投奔，哪怕不说是夏家的女儿，偷偷相认也不是难事。”
陆沉舟用打量的目光看了眼金召南。
“不可能，当年那么多锦衣卫，还有五城兵马司的守在外面，他们不会漏掉一个。”
金召南摇着头，一副难过的表情，念叨着：“可就是觉得很像。”
她那个看人的眼神，确实很像。
没错，小时候我弄坏她的一个棋盘，被她直接推到了池塘里，好在那个池塘不深，不然就没我了。
陆沉舟忍不住笑出声来。
金召南拧着眉：“笑什么，确实从小就是个不给人留活路的人，可就算这样舅妈都没罚她。”
“你那舅妈可是南京城里的女诸生，她可不是什么久居府中的妇人。”
见陆沉舟说到自己的舅妈时，金召南有些惶恐。但随后又带着笑意，凑到陆沉舟跟前：“姐夫，兄弟姐妹中就属你最大，当年夏家出事的时候你已经十六了，也认识了一些人......”
陆沉舟打断金召南的话：“有些事情不要打听，不知道或许才是最安全的。”
“什么意思？”
陆沉舟反问道：“知道的有几个能长命的？”
“是，姨母的死一直是我母亲最痛心的地方，至今她都不愿意相信是因为风寒导致的。”
金召南叹息道。
“当年牵扯的人恐怕一个都跑不掉，你还以为这只是沈婳所为。”
“我没认为是她设的局，但也跟她脱不了干系。”
陆沉舟说道：“这样说来她的动机就有了？”
“什么？”金召南满脸疑惑。
“令尊，还有我那岳丈大人就是她的目标。但说来也巧，五年前她还没来南京城，所以温伦也不冤枉，只是碰巧被她知道了这件事情，加速了温伦的死期。”
“姐夫，那可是你老丈人，还是陆苏苏的外祖父。”
“还有你父亲也参与了。”
金召南急道：“可那是皇......”
陆沉舟又道：“但动手的却是尚书大人，而且你们俩家还是亲戚，这也是你母亲为何这些年都不愿再回南京，恐怕她是恨透了你父亲吧？”
“你！”
金召南的脸瞬间涨红，但他却无法反驳陆沉舟的话，因为这十几年来母亲却是对他和母亲冷淡的很，甚至都不想正眼看他们父子。
“你看，还急眼了。”
陆沉舟打趣道。
“谁急眼了。”
金召南给了陆沉舟一个白眼。
陆沉舟笑了笑：“好了，逗你呢，有些事情你不要打听，打听到最后或许真的会如你所愿，到时候结果是你不能接受的，看你怎么办，而且没听说温安之要回来了？”
“表哥在大同待了数年，为何突然回来？”
“皇上。”
金召南问道：“为何这么突然？”
“不突然，这件事情已经是七日前的事情了。”
“七日，所以温大人的事情难道早就注定了？”
陆沉舟调侃道：“脑子转得挺快啊！”
“难怪你这么淡定。“
陆沉舟道：“所以你不奇怪金尚书为何这般着急？”
金召南一下子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停下脚步道：“宫里那位在试探？”
“当年的事情是一回事没错，但皇上在乎的不是那个事情，他在乎的是这一次沈婳揭发出来的。或许他早就知道，只是想放长线钓大鱼，只是这个鱼他不知道有哪些，有多少。”
陆沉舟的分析就像一块大石头压在了金召南的胸口，他的呼吸有些急促：“不会的，我父亲从来都看不上那些人的贿赂。”
陆沉舟冷笑了一声，“锦衣卫指挥使前两日从外面办差回来。”
“何意？”
金召南不解。
陆沉舟轻声道：“咱们的这位皇皇上可是从古至今从北打到南的藩王，你觉得他靠的仅仅是武，还有这儿。”
金召南见陆沉舟指了指脑门，问道：“你的意思是锦衣卫指挥使外出办差其实就是去查温大人还有我父亲?”
“而且还是便衣出去，便衣回来。”
“这你怎么知道的？”
陆沉舟一副得意的样子，“保密。”
金召南道：“看来是真查到了什么，否则锦衣卫不会到这会儿在没有实证的情况下都没将人放出来，看来府邸里的那句白骨只是一个开始，真正的是科考舞弊？”
“还有一个事情，或许你应该感兴趣。”
陆沉舟看了眼不远处北镇抚司的大门说道。
金召南无奈道：“肯定不是好事。”
“是关于你表姐映雪的母亲。”
“姨母?”
陆沉舟点了点头。
金召南道：“难道我母亲的猜测是对的？”
陆沉舟侧着身子，“你母亲只才对了一半。”
“真是姨父？”
“我也是今日刚知，这个事情还是应天府衙的赵通判从张夫人那里得知的。”
金召南紧握双手，问道：“那你为何说一半？一半又是何意？”
你姨母的死是注定的，别忘了她也姓夏。
“可我母亲也姓夏。”
“那是因为你母亲有兵部尚书的夫君，还有她永远都不能出宁波府的条件。”
陆沉舟将声音提高了一些，这也是在提醒金召南不要试图参与进来，官场远比他想的要复杂，人心最难测的，更何况是帝皇之心，既是难上加难，也是不能随意猜测的。
“他们怎么也来了？”
陆沉舟看到杨烬和沈婳一起进了北镇抚司，而且北镇抚司竟然连一句话都没有过问直接放人进去了。
金召南也道：“他们去怕不是温大人招了？”
陆沉舟摇头：“不对，杨烬方才应该是进宫了。”
“你怎么知道？”
“杨道长换了钦天监的官服，以他们的习惯只有去见皇上才会穿官服。”
金召南有些迟疑，“那我们也进去？”
“进去，看看他们做什么，顺便试探试探她是不是那个人。”
陆沉舟看着嘴上只是随便说说，实则他比金召南还想知道沈婳到底是不是当年那个夏家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