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婳试着查看贤妃身上,可没有发现任何伤痕,如此可以断定指甲里的血渍来自凶手。但谁又能够在永寿宫里来去自如,而且每次都能够掐准时间。
“高荣。”
沈婳将高荣叫到跟前。
高荣拱手问道:“沈大夫,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你们宫里最近有进新来吗?”
高荣想了想,摇头道:“没有。”
“您是怀疑宫里的人?”
沈婳其实也不确定,但她也想不到什么人能在短时间内不被任何人察觉的情况下杀人。
“那只暹罗猫呢?”
高荣张望了一下寝殿,又快步跑到外面问了一圈,结果依旧没有寻到。
“昨天晚上娘娘还抱着小东西玩了一会儿,娘娘出事后没人见着它。”
沈婳蹙着眉,她让高荣叫人去寻一下,高荣有些不解,便问:“找猫做什么?”
“动物一般都通人性的,主人没了,它们一般都会守在身边,可如今却不见那猫的踪迹......”
高荣顿时明白了沈婳的意思,他回道:“我这就让人去寻。”
沈婳现在有一种预感,那只猫应该已经躺在某个角落里了,如果是那就意味着那只暹罗猫在贤妃死前是在寝殿里的,而且猫的嗅觉是人的几十倍,香有问题它会比人更早知道,那么猫就是出现烦躁发狂这些症状,但凡贤妃了解暹罗猫的日常,就会发现异样。
沈婳对高荣道:“我现在要给贤妃娘娘验尸,需要挪动尸体。”
“这......”高荣显然有些迟疑。
沈婳移步至门口,她看了眼正在给永寿宫上下安排事务的骆禾。
“你尽管去准备,骆禾我来搞定。”
高荣拱了拱手,继而退去。
“紫檀,你去备一些热水,等会儿给你家娘娘擦身子。”
紫檀随着走了出去,可刚走到门口时她又折了回来,“沈大夫,我想起来了。”
沈婳点头,问道:“想起来什么?”
娘娘昨日用完晚膳后她独自在寝殿里待了许久,吩咐我在门口守着,不然让任何进去。我依稀听到殿中有动静,而且还听到娘娘好像在跟谁说话,又像是自言自语。
“那你听到了什么?”
“几个人的名字。”紫檀努力回想着,然后回道:“白什么恩。”
“白思恩。”
“你怎么知道的?”
紫檀一脸诧异地看着沈婳。
还有一个姓杨的,我记不清叫什么了,这些都是从娘娘的口中道出来的。
“我没记错的话贤妃娘娘的是叫高依对?她的父亲是前户部尚书,十几年前是翰林院的。”
这些都是沈婳从杨烬那里得知的,她对高依也只知道这些。
“没错,沈大夫你怎么什么知道?”
沈婳没有回答紫檀的问题,但她还有一个问题。
“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紫檀点了点头,“您问。”
那个高荣是不是贤妃娘家府中之人?
或许沈婳问的太直白,紫檀有些不可置信,但还是点了点头,她怯声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你们和他对贤妃娘娘的关心不一样,从眼睛里可以看出来。”
紫檀道:“高总管确实是高大人送进来的,只是这个秘密只有我和竹云知道。”
“好,我不会说出去的。”
沈婳这么说其实只是顺嘴罢了,她都能看出来,太子妃那般聪慧之人又怎会不知道2,至于皇极那位应该在高荣进宫时就知道了。
“还是要验尸?”
陆沉舟突然从外面就来,骆禾也与他一起。
“自然,不然怎么知道死因?”
沈婳见骆禾有些不悦,但她没有阻拦,那么就意味着太子妃是同意的。
“你过来。”
沈婳将陆沉舟叫到一旁。
陆沉舟好奇道:“怎么,有新发现?”
沈婳点了点头:“那只暹罗猫不见了,我猜找到那只猫应该就能知道凶手是否是宫里的。”
“这么肯定?
“只是大概率那只猫已经死了,我已经让高荣去寻了。”
陆沉舟顿时皱眉,“合着你是白说了。”
我方才简单的看了下贤妃,不出所料腹中也有一只骨笛。
等会我验尸的时候你去查宫里的人,分开盘问,高荣也别放过。
“府衙那边方才派人到太子府了,说是锦衣卫去了,已经大祭司的尸体搬到了北镇抚司。”
“他们来的可真快。”沈婳只是短短的说了一句,随后开始准备验尸的刀具。
陆沉舟道:“自然要快,毕竟这已经不是一桩普通的案子了,最多半个月暹罗国一定会派人来。”
“来作甚?”沈婳淡淡地问道。
“他们暹罗国大祭司死在了大明,即便我们是他们的上国,他们也会跟皇上要个说法。”
“那就给他们说法咯。”
沈婳一边说一边走向陆沉舟,“你可以出去了,当然如果你想看着我验尸也行。”
陆沉舟摆手道:“罢了,咱俩还是分工为好。”
一个时辰后,沈婳终于将贤妃腹中的骨笛取了出来,可就在给贤妃做缝合的时候她知道了一个秘密,她知道了贤妃不能生育的原因不是因为那些香,而是应该在早些年贤妃喝过或者吃过的东西早就已经绝了她的后路。
沈婳这才明白昨日贤妃为何要说那番话,对生死也看得很淡,即使知道自己活不久。
就在沈婳愣神的时候有人冲了进来,只听那人带着真假参半的哭声道:“贤妃姐姐,贤妃姐姐。”
“她是谁?”
沈婳见进来之人身着艳色衣裳,身后骆禾回道:“这是太子妃娘娘叫来给贤妃验尸的。”
验尸?为何要验尸,我还从未听过女人会验尸?
今日你听到了。
沈婳冷冷的回了一句。
“大胆,你跟本宫说话都不用跪的吗?”
沈婳拱了拱问道:“我见太子妃娘娘和贤妃娘娘都没跪,您又是哪位娘娘?”
骆禾走到沈婳跟前,小声道:“这是前几年朝鲜送过来的。”
“外族人?”沈婳故意将声音提高。
果然,这位被送来的外族娘娘脸上立马挂不住,她对沈婳说道:“那又如何?”
沈婳笑道:“娘娘,您别误会,民女只是听说你们国家出美人,今日看来确实如此。”
“朴妃。”骆禾在一旁提醒道。
朴妃娘娘看着年纪不大,最多比沈婳年长几岁,说实话确实好看,但外族终究是外族,哪里能听出沈婳并不是真心夸她。
沈婳又拱手道:“朴妃娘娘金安。”
朴妃见沈婳对自己的态度好了许多,再也没追究方才的她认为的无礼,于是走到离贤妃还有几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问道:“贤妃姐姐为何突然殁了?”
骆禾提醒道:朴妃娘娘,这里不是您该来的地方,奴婢让您进来已经是坏了规矩。
但朴妃似乎不买账,她又问:“我为何不能来,贤妃姐姐是我在宫里唯一能说上话的人,如今她没了,我难道还不能来看看?”
沈婳懒得听这些宫里的家长里短,索性她趁着那二人搭话,寻了个机会出了寝殿。
此时的殿外日头刚升到一半,阳光正好照在了台阶上,想到昨日贤妃还从这些台阶上走过,如今也只能躺在冰冷的床上,而后又是冰冷的棺椁之中。
“公主,公主,您不能进去。”
只听紫檀的声音传进沈婳的耳朵,她抬头看去,只见一个十六七岁的女孩,眼睛已经哭肿,身着素衣,发髻上没有一样配饰。
“紫檀姐姐,你让我见见母妃,就一眼好不好?”
紫檀为难道:“公主,太子妃有令,会让您见娘娘,但不是现在。”
“为何?我是母妃养大的孩子,她殁了我为何不能现在见。还有,为何好端端的一个人突然就殁了?”
沈婳站在一旁看着这位公主训斥紫檀,但从其打扮和对紫檀说话的语气来看,贤妃还算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沈大夫......”
紫檀向沈婳投来求助的目光,而常宁公主终于注意到了一直站在旁边的沈婳。
“她是谁?”
“公主金安。”
沈婳拱手问好。
常宁公主质问道:“你不是母妃宫里的人。”
“民女是太子妃娘娘叫来的。”
“你来做什么?”
沈婳回道:“验尸。”
常宁舔了舔唇又问:“给谁验?”
“贤妃娘娘。”沈婳淡然道。
“怎么验?”
沈婳将还拿在手上的刀具扬了扬:“用这些。”
常宁见沈婳手上拿着许多刀具,愕然道:“这......来人,把此人给我抓起来。”
“慢着!”
这时骆禾和朴妃从殿内走了出来。
“骆禾姑姑,这个人真是太子妃叫来的?”
“”没错。”
“可她......”常宁公主指了指沈婳手上的刀具,不知道要如何说下去。
“公主,你身居宫中,没见过验尸是正常的,这位沈姑娘不仅会验尸,她还是个大夫,公主尽管放心,奴婢方才看了,贤妃娘娘跟死前一模一样。”
骆禾说话的语气带着严肃和不可反驳的意思,常宁只好作罢,不再为难沈婳。
“你不是要见你母妃吗?现在可以进去了。”
常宁听罢,跨着大步从沈婳身旁走过。
“母妃。”
沈婳在殿外听到悲痛的哭声,瞬间她自己也生出伤感来。她想到了自己曾经是拥有父母疼爱的人,可如今她跟常宁一样什么都没有了,即便常宁的父亲还在,可生在帝皇家亲情是极为难得的。
陆沉舟的盘问还需要一些时间,沈婳问了紫檀永寿宫里平时的吃食是从何处传过来,紫檀告诉沈婳大部分都是永寿宫里的小厨房自己做。
沈婳问道;“那做饭的厨子是宫里的还是贤妃娘娘让人在宫外找来的。”
“娘娘的口味很奇怪。”紫檀回道。
“哪里奇怪?”沈婳知道贤妃从小就是在南京城,口味能奇怪到哪里去。
“最近她总是喜欢吃一些辛辣的东西,特别是胡椒。”
沈婳‘哦’了一声,继而又道:“胡椒这东西虽贵,但在宫外也可以买到,并不算什么稀罕物。”
紫檀解释道:“可是娘娘以前从来不碰胡椒,她对这东西过敏,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过敏了,甚至还特别喜欢,每顿餐食里面都有胡椒。”
听她这么说沈婳也觉得有些奇怪,一个人的口味会变比奇怪,但从过敏这是一个人的体质,是很难改变,甚至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于是她问紫檀贤妃口味变得奇怪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紫檀回道:“大概半个月前。”
沈婳了解了情况之后,让紫檀带自己去一趟小厨房。两人刚踏进厨房时沈婳便被一股血腥味吸引,她循着气味慢慢地走着,直至走到锅炉下面。
紫檀告诉沈婳因为贤妃的事情今日小厨房并没有生火,只用了一个锅子用来烧水。
沈婳看着锅炉下方,然后让紫檀将高荣叫来。
不一会儿,高荣走进来。
“高总管,那猫找到了吗?”
高荣摇着头。
“不用找了,我已经找到了。”
沈婳指了指锅炉下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高荣毕竟是永寿宫总管的原因,他总是一副沉稳的模样,即使贤妃死了,也很难在他脸上看到悲伤或者诧异的样子。
高荣听后,将大铁锅拔起。紫檀正想凑过去查看,却被沈婳一把拉住。这时从里面冒出一股草灰和血腥夹杂的气味,紫檀捂着鼻子道:“什么味儿啊?”
只见高荣从锅炉下提出一只血肉模糊的东西,沈婳眉头蹙了一下,但她身旁的紫檀没有忍住,“啊”的一声尖叫声传进沈婳的耳朵。
沈婳给了她一个眼神,她立马捂住嘴巴,脸上尽是苦涩。
“你把这东西提给陆大人看,记得避开常宁公主。”
沈婳又凑近看暹罗猫,发现这只猫的眼睛不见了,他让高荣先将猫放下,她需要仔细看一下猫的死因。
一旁的紫檀满脸诧异,此时的沈婳在她眼里根本不能用人这个字来形容,她心中暗想这世上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女子。
沈婳用手在暹罗猫的身体上摸索着,发现猫身上的骨头都碎了,这种手法已经不能用奇怪来表达,她也想不通什么人会对一只猫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