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如以来,男人能想到的对女人最卑劣的侮辱,无外乎裙下那点二三事。
在辛和钰这个外男面前,钱家人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揭开魏夫人的遮羞布。
“辛大人,我们句句都是实话啊!当天我们可是和钱渊一起,亲眼看到魏霜与人媾和的!”
“没错!当时那贱妇还叫得正欢呢!”
魏夫人涨红了脸,低下头不想被别人看到。可惜辛和钰并不卖她这个面子。
他虽无言,魏夫人也知道,他要听一个解释。
她该谢谢辛和钰给她这个开口的机会,可她……确实无法反驳。
“那天……府上设宴,我稍微喝了点酒。柳姨娘说老爷找我有事,等我去了书房,就只有康神医在。康神医不知怎么就发了狂,抓着我就……我那时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是想挣扎的,结果推推搡搡,反而……”
她以帕遮面,忍了好久才继续开口,“后来柳姨娘就带着老爷和宾客们……”
“原来这个柳姨娘如此不安分?”辛和钰并不太相信,“一个乡野出来的女人,竟能让富商家的闺秀吃亏?”
凌初更是费解。
女人名声何其重要?若说柳三娘孕期骄纵,但死得实在太惨,魏夫人怜悯她还说得过去。
但这是明晃晃的陷害啊,换做任何人,都会把毁了自己清白之人恨之入骨,魏夫人却没有。
她刚刚怒斥钱家人的架势,可不是什么心软的慈悲菩萨。
见凌初百思不得其解,辛和钰让她凑近些,凌初还以为他要说什么秘话,结果却是被他戳了下眉心。
“凌娘子还是比较善于武学,别的就不劳费心了。”
善于武学,不就是说她头脑愚钝吗?不愧是个文官,上次非要冒险凫水被她阴阳几句,他能记恨这么久。
可算报了仇,辛和钰心情极好,可那三分自在中总透着冷意。尤其是看向魏夫人的那一眼。
“这钱渊真是良善啊,夫人与外男苟且,他居然还让你捏着家产?那个康神医又是谁?”
魏夫人忍住难堪道:“康神医是钱渊请来为他治隐疾的,一来二去也算熟络了。出了这事儿,钱渊和康神医翻脸,两人不再来往,至于我……”
她一声叹息,“还是那句话,若是撕破脸,我娘家不会放过他。况且钱家人本就因他无子,明里暗里笑话他多年,若将我休了,不更证实是他无能我才偷男人吗?所以为了他的面子,留下我这个管家婆也没什么。”
凌初眼珠子转了转,虽说这话听着是有道理,可是……
“你不恨柳三娘吗?”
在她问出口的那一瞬间,魏夫人冰冷的眼刀子就投了过来。凌初反而放下心来,这才是一个人该有的反应嘛。
“所以,她都这么害你了,夫人还能为她而哭?还是说她的死另有什么隐情?”
魏夫人用力咽了口唾沫,眼底涌出愤恨,但更多的还是哀叹。
“真没什么隐情了,我对柳姨娘确实恨得牙痒,当时也想等她生了孩子以后再好好整治她!结果还没来得及,她就死得那么惨,说是报应吧……她已经受了,我再恨也没用。”
这番话倒让凌初觉得,是自己狭隘了。
人心都是肉长的,天底下那么多化不开的深仇大恨?
魏夫人愿意放下仇怨,也是情理之中。
可惜钱家人不会这么想,他们只想赶紧把魏霜赶出钱家,见辛和钰丝毫没有要帮着他们处置魏夫人的意思,心里打起了算盘。
就在他们想着要如何贿赂这位辛大人时,受命打探消息的桑青终于回来了。
益阳镇不大,钱家又是数一数二的富户,所以还没到天黑,该打探的都收集得差不多了。
辛和钰让凌初留下陪着魏夫人,也不管那群钱家人,兀自带着桑青绕到无人处。
桑青将一份名册呈给辛和钰。
“家中女儿或媳妇被钱家抢走的人家,都记在里面了。”
辛和钰数了下,这人数比现在钱府里的妾室还多。
“别的事呢?”
“有。”桑青回道:“这个钱渊也是古怪,一边欺男霸女,一边乐善好施。铺路修桥、救济孤寡、给慈安堂也贴了不少钱。”
辛和钰觉得可笑,“哼,恶人行善皆有所图,他也知道自己德行有亏,估计是为了求子才做做样子给上天看吧。那坊间对他儿子有没有什么议论?”
“儿子?”桑青仔细回想了下,“确实有户人家提过一嘴,说钱家独子生来体弱,从未出过门,这益阳镇就没外人见过这根独苗,唯独幼子夭折后大办了一场丧事。”
从未让外人见过……
辛和钰将折扇在掌中转了一圈,“看来这个儿子,带不出去啊。”
桑青没擅自接话,又说道:“钱渊最初被发现的地方,属下也去看了。他吊着的那棵树上有绳索划过的痕迹,下方泥地有车辙印。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用板车把半死不活的钱渊运到北坊不难,但把一个百十斤的男人吊起来,一个人能做到吗?
忽而,一串脚步声隔着花墙传来,唉声叹气不绝于耳。
“大哥,你说这……咱们一上来就得罪了辛大人,怕是没指望接手了。”
“不可能!”听声音,是那个叫钱涛的,“钱渊能在辛家檐下风光那么久,会没点见不得人的生意?这种事魏霜一个妇人拿不下来。”
这回没人再应和他。
“可……辛大人对咱们——”
“懂不懂新官上任三把火?”钱涛满口嘲讽,“他们那些达官贵人,哪瞧得起咱们这些铜臭之辈?等时间长了他自然会知道,没有咱们,他们还怎么两袖清风?”
花墙密实,辛和钰一点也看不到对面几人,隔帘听戏倒也有趣。
就在他想着要不要给这出戏添上两折时,又听旁人急得拍手,“可咱们等不了那么久啊!钱渊不就是因为——”
话头戛然而止,对面只剩下离去的脚步声。
待他们走远,辛和钰拨开月季枝条,轻蔑混着讥诮在眼底荡开。
“去告诉他们,本官今晚赏脸。”
正屋内,流烟炉里飘出安神香,几个丫鬟轻手轻脚地关上窗,将遮光的屏风架在床边。
魏夫人半躺在床上,散开头发让丫鬟给她梳头活络,浑身的力气都被刚才的对峙消耗干净。
凌初既然被辛和钰留下盯着魏夫人,也想找点事说说话。人只要说的话够多,就总能露出马脚。可魏夫人都这样了,她再聒噪就显得刻意了。
“夫人,我会些舒筋松乏的功夫,不如让我来试试?”
魏夫人勉强睁开眼,却是问起:“我上次听到辛大人喊你凌娘子?”
凌初直觉不对劲。
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魏夫人从被她审视成了给她下套。是想探探她应付人的本事?还是想旁敲侧击?
她压下腹诽,拿出平时在茶寮打点生意的热络劲儿,“正是。我这姓可不多见。”
魏夫人笑容和善,眼神却不带暖意,“说来也巧,我也认识一个姓凌的,他啊——”
“还是开镖局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