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了康堰二十多年的陈氏,对这个夫君,实则鄙夷至极。
“我当年遇到他时,他是个无父无母的游医,四处悬壶济世,手里很是有些师门秘传的良方。那药可厉害了,吃了人立马就能舒服。我家也是看中他能照顾我,才把我许给他。结果啊……”
陈氏的嗓子有些哑,仰头看着黑洞洞的房顶,下巴细微地抖动。
“我爹吃了他的药,没活过三年,他自己也在一次醉酒后说了实话。原来他是在老家治死了人,才逃到崔州的。”
辛和钰扬眉,“他的药有毒?那黎城怎么没人被药死?”
“也不是有毒,是下药太狠。”陈氏摇头,“也不知他从哪个门派学来的,那药啊当时吃确实有效,但多了就伤身。两条人命在手里,他还不吸取教训?所以才拼了命抬高自己神医的身价,为的就是少卖些药。”
辛和钰腹诽,难怪钱渊到死都没治好他的隐疾,原来康堰不过是个半吊子。
“不是说他最拿手的是针法?”
陈氏还沉浸在当年丧父的追忆中,恹恹地垂下头,“这个我就不懂了,他没说过,行医这么多年,能闯出些名气,多少是真有些本事吧。”
如此,从陈氏口中是撬不出什么了。
辛和钰依旧是那副睥睨的姿态,仅仅片刻的沉默就让陈氏双腿发软,“大人,我知道的都说了,您……您别对我用刑,就是把我骨头剔出来我也招不了别的了!”
笑话,连月轻这种伺候过辛和钰的美娇娘,都换不来分毫怜惜,何况陈氏?
辛和钰不语,反倒问起了之前的轶事。
“那男子怀胎到底怎么回事?肚子里的东西去了哪?”
这事儿有内情,并且陈氏知道,但她不能说。
“大人,这跟我夫君的死……没关系吧?”
“有没有关系还不是本官一句话?”
言下之意,只要哄得辛和钰高兴,纵使陈氏有嫌疑都能被抹平。
遇到如此荒唐的官老爷,陈氏也是无奈,为了不被严刑逼供也只能妥协。
“这事儿……我们是收了人家钱,答应了要保密的。求大人别四处声张,否则他们一家子都得被闲言碎语逼死。”
辛和钰但笑不语。他不承诺又如何?不过一个乐子,那一家子死不死,他不在意的。
陈氏也看出了辛和钰的态度,可再是不忍也只能背信。
“那男子……其实是个阴阳人,不仅是男子,还有女人的胞宫。”
“真的是怀孕?”辛和钰一副纨绔听曲儿的闲散架势,“奸夫是何人?”
陈氏迟疑,被催促之下才小声道:“是……是他亲父。”
“哈哈哈哈——”辛和钰拍掌叫好,“这个有意思!念你如此坦诚,必不会欺瞒本官,这就放你回去。”
“真的?多谢大人!多谢大人!”
陈氏欢天喜地地走出刑房,又为难回头。
“大人,康府还剩了些银钱,您若看得上,那些都孝敬给您。求您……求您……”
没想到她还挺心善。辛和钰挥了挥扇,“本官好酒,醉了可管不住嘴,你再废话不如留在这过夜?”
陈氏不敢再言语,头也不回地逃了。待她走远,凌初才过来询问,“她说什么了?”
“没什么,下回带你去康府再问一次。”
毕竟这里是一州府署,又在辛家眼皮子底下,暂且不能让凌初行动太出挑。
“大人要不要去找常大夫问话?”凌初问。辛和钰看了眼天色,“不了,今天还有别的事,先带你去看看你的住所吧。”
昨天才安排下去的事,今日就办妥了。辛和钰让人在城中给凌初置了小院,丫鬟婆子都有,让她好好当个吃穿不愁的外室娘子。
凌初本就对这些不在意,也没必要特地看一遭,“我还是想在烟仙馆住一晚,看看桃红会不会有什么动作。”
辛和钰由着她去了,“住我房里吧,别的地方不干净。”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凌初的眼神就变了。
哼,怎么就不干净了?那月轻娘子没进过他的房,上过他的榻?这会儿倒装起高洁了。
莫名被白了一眼的辛和钰哂笑,别的女子有了夫君,自然而然就会变得稳重柔顺,她婋婋倒好,比以前更没规矩了。
后面要忙活的事,辛和钰不便带上凌初,命人送她回了烟仙馆。凌初借口一个人无聊,让桃红来作陪。
一则是为了探探她的口风,没准能问出康堰一案的更多细节。
二则……
她想多知道些月轻娘子的事。
桃红才得消息,辛大人特地发话,让她暂且不用接客。能躲一日是一日,连带着凌初也成了她眼中的恩人。
凌初见了她,心中也酸楚得很,两年前的自己不也就是十五六岁?那时不觉得有什么,如今再看,她一个个头才到凌虎胸口的小丫头,想要撂倒他,确实可笑。
她握住桃红粗粝的双手轻轻摩挲,“你别慌,我也相信月轻娘子不是凶手,她这不是还没赎身吗?回头继续留在烟仙馆,你还是能继续伺候她啊。”
话虽如此,桃红却高兴不起来,“我还是希望娘子能有个好归宿,只可惜康神医那样的人,何时才能碰到第二个。”
“不难,大人会帮她的。”凌初笑意加深几分,挤在桃红身边坐着,“我看大人对月轻娘子挺好,应该也有很多年的情分吧?”
“啊?”桃红迷茫地眨了眨眼,“好像……是吧?我才来烟仙馆没多久,不太清楚这些。”
“你什么时候进来的?”凌初问,桃红叹了口气,“不到一年。”
“那……这一年间,大人经常来找月轻娘子?”
桃红刚要说话,忽然紧闭上嘴,躲开了凌初的注视。
但很快她就哂笑着遮掩了过去,“是常来,不过也只是让月轻娘子作陪,很少过夜的。”
凌初被收作辛和钰外室的事情,桃红应该是知道了,所以凌初顺势就演出那股子拈酸的劲儿。听到桃红的话也就放心了,可她握着的那双手依然没能回暖。
所以她不敢说出口的事,跟月轻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