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常大夫要关上门，凌初赶忙开口：“刚看到你院里有个男人，是……你亲戚？月轻娘子住进来不会打扰他吧？”
常大夫下意识回头看向中庭，牵强地扯了下嘴角，“是亲戚，远房的，过不了两天就要走。”
凌初收回视线不再追问，最后又对月轻嘱咐了几句。月轻感念凌初对她的恩德，欲言又止却没能说出点什么，身影消失在后门关上的那一刻。
独自一人坐在马车里的凌初不用再伪装，靠着车壁思索起来。
常大夫到底因何关注陈夫人？看起来也不像是男女之情。他院子里的那个男人明显不简单，又是个不能为外人道的身份……
加上月轻仍在隐瞒的那个秘密，看来康堰的案子还没有水落石出。
被送回小院的时候，满身狼狈的凌初把婆子和丫鬟吓得不轻。
“哎哟娘子你去哪儿了？”婆子见凌初头发也乱了，衣裙也破了，浑身仿佛在土坑里滚过一遭，忙不迭扶她进屋。
丫鬟也慌得要去寻大夫，被凌初拦下，“顶多擦破点皮，不碍事，能不能帮我向大人递个话？我有事请他今晚来一趟。”
丫鬟应下就出了门，凌初接过婆子递来的热毛巾擦了把脸。她的肩膀在滚落山崖时扭到了，刚开始不疼，这会儿慢慢肿了起来。
她一边慢慢将伤处揉开一边埋怨：“有事儿跟我说清楚不行吗？非得故弄玄虚，害得我差点回不来！”
原以为辛和钰晚上才有时间，没想到他跟着丫鬟一起回来了，刚见面就把凌初紧紧搂在怀里。
“吓死我了，你可真能折腾！”
“我折腾？”凌初不服气地推开他，“你知不知道今天出什么事了？有人追杀我和月轻，我们差点——”
“我知道，那是我的人。”
辛和钰一句话就让凌初噎住，眼睛眨巴眨巴才“啊？”了一声，“你的人，追杀我和月轻？你居然不提前告诉我一声？”
“也不是不告诉你，是没告诉所有人。”辛和钰自知理亏，温声细语地哄着，“不生气了啊，我也是怕那个狱卒反水。毕竟安王府的人不能尽信。”
凌初一时都不知道改从哪个问题问起了，“安王不是你盟友？那你派兵追杀……是想杀了那个狱卒？”
“也不是，他们纯粹是做样子给暗中的人看。”辛和钰解释：“若说我们辛家是墨州的地头蛇，那安王就是一座皇寺。平日里不闻世事，却也没人敢动他们。辛家和安王来往不少，看似互利，实则也互有防范。而我和安王世子很要好，知道他对安王不满已久，想要弑父上位。”
凌初懂了，“就是说，辛家和安王府、你和辛家、安王与安王世子互有嫌隙，总共是四方势力？”
“夫人英明。”辛和钰笑得像只狐狸，“我们呢对这样的局面其实也是心知肚明，所以让我钻了空子。我父亲查到了月轻在为人卖命，只差一点就会暴露我，我就把她往安王世子的关系上引，父亲对安王府有忌惮，不会再追查的。”
“那个狱卒到底是你的人还是安王府的？”
“是我安插在安王世子身边的。”辛和钰目光炯炯似在邀功，“狱卒这等小喽啰不容易引人注意，但关键时刻保不齐能派上大用场。”
凌初总算明白了。
辛和钰故意演了一出戏，先是安王府的人把月轻弄走，他辛大人发现以后派兵要追回嫌犯，可惜兵力不够被打退，以至于月轻这个疑似安王府耳目下落不明。
好在还有凌初这个证人，她进入大牢以后什么都没做，月轻就中毒了，这可不是她干的。本来好心想安葬月轻，结果遭人追杀。辛大人宠爱她这个外室可是人尽皆知的，若是他故意为之，怎么可能舍得让她涉险？
说到这，辛和钰捏了捏眉心，“原本我是嘱咐让那狱卒好好保护你的，派去追杀的人也不可能真的伤你，谁知道夫人你如此英勇，居然拉着月轻就跑，连狱卒都没追上。”
“我、我哪儿知道？！”凌初气得踹了脚辛和钰的前胫，疼得他龇牙咧嘴，尤不解气地往妆台前一坐，“弓箭都射过来了，那些暗卫也死了，我还能不跑？”
“是，别说你，狱卒和暗卫也都不知道实情。我也是怕走漏风声啊，出其不意才能让我父亲那种老狐狸相信。”
辛和钰扶着凌初的肩头讨好，手刚搭上去就摸到了肿胀，立刻紧张起来，“伤到了？我看看。”
“扭了一下而已。”凌初不当一回事，架不住辛和钰两手并用非要拉她衣服，最后恼得她死死揪住衣领，“登徒子你想干嘛？！”
“天地良心你都受伤了我哪有这个心思？”辛和钰不甘示弱，“而且你不是一向不在意男女大防吗？我的肩头子你看过，我整个上身你都看过，嘴子也亲过！这会儿我都是你夫君了，你还不让我看一眼？”
“我那是救你命！”凌初怒了，要品账是吧？她一不做二不休把衣裳解开，白花花的臂膀子和嫩绿的肚兜在辛和钰眼前暴露无遗。
“来，你看！你能看出个什么来？是会帮我松骨呢还是能活血？”
辛和钰还没来得及脸热，就看到凌初肩膀上的大片青紫，当即按住她，“别乱动！来人，拿七厘散来！”
七厘散用药珍贵，非富贵人家不可用，凌初院中却真备了。婆子拿了药来，辛和钰不肯假手于人，亲自给凌初慢慢揉散淤血。
自小习武者不在意这点小伤，凌初原本也没在意，但随着辛和钰慢慢揉搓，掌心的温热越来越难以忽视。
不知怎的，竟闹得浑身都发热，他指腹在自己身上的滑动也搔得人痒到心里去了。
她透过镜子偷偷看了眼辛和钰，玩世不恭的辛大人此刻异常郑重，绝不是故意撩拨的。凌初觉得别扭，正好找点话打破这僵局。
“对了，大人还记得桃红吧？”
她将老鸨说过的话和今日在常家看到的男人一一告知辛和钰。
一个来历不明的丫鬟，突然间就到了月轻身边，这让辛和钰不得不警惕。
刚才还柔情蜜意，不见半点锋芒的辛大人，折在镜中的表情顿时让人不寒而栗。
“嗯，是该好好审审她。”
辛大人做事从来不拖泥带水，让人把桃红押到了府署刑房，衙役公事公办地询问：“姓甚名谁。”
小丫头瑟缩回道：“桃红。”
“是问你真名！原先家住何方？”
桃红被吓得一激灵，“我……我原名杨妞儿。”
辛和钰顿时两眼一亮，“你叫什么？”
桃红声若蚊呐，“杨……妞儿……”
“妞儿？”辛和钰忙问：“如烟仙馆之前，可嫁过人？”
杨妞儿脸一白，不等辛和钰再问就慌得直磕头，“大人饶命！大人饶命！我也是逼不得已才逃走的！”
逃走二字更是让辛和钰振奋，“本官又没说要治罪，你先说，是否认识柳三娘？”
杨妞儿血色尽褪，顾不上求饶也没敢再遮掩，眼眶顿时泛红。
“三娘……是不是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