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檀栖觉得心头像被温水轻轻漫过,起初是细碎的痒,像初春刚探出头的嫩芽,怯生生地舒展。
渐渐有温热的气流在胸腔里盘旋,带着点微醺的麻,把平日里紧绷的弦一寸寸泡软了。
被重重咬一口时,绕着他短发的手跟着绞紧,想将他扯开,却又用不上力。
意识像被裹进柔软的云里,那些清晰的界限开始模糊,只剩下最本能的牵引——想再靠近一点,再沉溺一些。
仿佛有细小的电流顺着血液漫到指尖,让心跳都跟着乱了节拍。
“容伽南,别亲那唔……”
她的手已经够不到他了,只能无力地抓着旁边和她一样柔软的抱枕,然后将彻底红透的脸颊埋进去。
容伽南修长手指似有若无般划过她致命诱惑的地方,“上面不够,下面补。”
黎檀栖闭上眼,无能为力地用抱枕掩面。
夏季辽阔的东非大草原上,高贵神秘的狮鹫割据一方,将这里的每一寸领土都强势地标记上他的气息。
他锐利的双眼紧盯着眼前这片稀疏的草丛,不肯放过一处,而后静默地、动作缓慢地小心扒开。
藏在草丛后面的,是一汪清澈的低洼水面,傲慢狮鹫缓慢趴下身子,甘愿俯首,试探性地仔细嗅一下,然后开始干渴地舔舐这一汪他期待已久、来之不易的清水。
一下又一下,愈发渴望生命之源般,一口比一口喝得更多。
直到,这一摊清水,突然在意料之中地、从地下暗河喷出来。
容伽南喉结滚动,压下体内叫嚣吞噬她的饥渴,掌心撑在她细软腰肢,一只手探到她后背,将她从沙发上抱起来。
“黎檀栖,你是水做的么?”
她抱着抱枕的手迟迟不松。
容伽南轻而易举拿掉她掩耳盗铃的抱枕。
视线中,她眼眶红红的,像浸了水的樱桃,氤氲的水汽把原本清亮的眸子蒙成一片雾,泪珠儿就在那层薄雾里打转,要落不落的,偏生睫毛又长又密,沾着细碎的水光,轻轻颤动时,像蝶翼扫过心尖。
鼻尖也泛着粉,嘴角微微抿着,带着点没说出口的委屈。
那模样不像在哭,倒像被雨打湿的小兽,眼里盛着泪,让人觉得心软,想把她拢进怀里,替她拭去那点水光。
今晚过火了。
容伽南替她整理好这套在她身上才能得到万众瞩目的香槟色真丝礼服,看着她那双含着泪,却如同布娃娃般无神的琉璃眼,宽大的掌心安抚性地轻轻拍在她后背。
周遭一切都静默下来,耐心地等她装上发条重启。
片刻后,黎檀栖僵硬地伸出两只纤细手臂,搂住他修长的脖颈,将温热的脸蛋贴上去。
“容伽南,我爸爸是个唯利是图的坏蛋。”
黎檀栖闭上双眼,脸蛋轻轻蹭在他锁骨上,
“我是不是该庆幸妈妈和他离婚了?”
她就像是将他当成了情绪垃圾箱,一点点将内心藏着、掖着、不敢诉诸于口的话,在异乡,只敢说给他听。
在他轻轻拍打中,黎檀栖的嗓音逐渐减弱,倦意一点点涌上来,最后在他耳边的是那句——
“我好像不该说给你听……”
因为他没有义务去接收她的不良情绪。
黎檀栖睡得很不安稳,她又梦到姜泰宇和黎青栀离婚的那个月。
黎青栀很忙,忙着各地飞,去处理姜泰宇留下来的烂摊子;
那天晚上,官婆婆以为把她哄睡了,替她掖好被子静悄悄地离开漂亮的儿童房。
床上小小一个、原本应该进入梦乡的黎檀栖却在她出去的那一刻,睁开了圆润的双眼。
她小心翼翼拿出藏在小枕头下面的手电,和一张满是八卦新闻的报纸。
这是放学后,一个同学塞给她的,还说,“檀栖妹妹,你爸爸不要你了……你嫁给我吧,我把我爸爸分给你。”
圆润可爱的小姑娘双手捧着报纸,看向那一篇有关爸爸结婚消息的报道。
她认不全这些字,但是她认得出,图片上的人就是爸爸……还有另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忍着难受,婉拒了他分享爸爸的好意。
回家的路上都收敛着情绪,可眼眶里翻滚的眼泪却出卖了她,为了不让婆婆们担心,到家里她也不敢看这份报纸,只能将它藏在小枕头下面。
她的眼睛晚上会被月亮偷偷借走,所以爸爸特地在她房间里做了漂亮的星空顶,一整晚都能看到流星划过。
可现在,璀璨的星空已经化作一把记忆力的刀,戳在她幼小脆弱的心脏上。
一滴又一滴豆大的泪珠牵着线似的滚落,将报纸上洋溢着笑容的一对新人打得模糊。
她不敢哭出声,儿童房里的监控会将她的声音传给婆婆。
她不想让婆婆晚上还要起来照顾她。
那时候,黎檀栖一直睡不好,晚上要很晚才能入睡,有时候还会莫名其妙惊醒。
直到,黎女士将同样是小小一只,但比她年长几岁的时辛涞带到她面前。
告诉她:“妈妈特地请了辛涞哥哥到咱们家做客,开心吗?”
从那以后,几乎每天晚上,时辛涞都会守在儿童房摇摇床边,轻轻拍打她的小被子哄她睡觉。
甚至有几次,黎女士加班晚归,去儿童房查看黎檀栖睡觉情况时,看到她床边趴着同样睡熟、但手肘死死压着黎檀栖小被子的时辛涞。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好几年,直到黎檀栖十一岁那年,时辛涞考入江南一高,学业加重,黎檀栖也即将开始发育,明白男女有别,才停止。
今晚,黎檀栖好似突然回到还在水乡的小时候,时辛涞轻轻拍着小被子哄她睡觉。
旁边是“辛涞”,她也逐渐睡得安稳,柔软泛红的脸蛋在他掌心轻轻蹭蹭,微弱小嗓音呢喃,“哥哥……”
容伽南俯身去听她的呢喃。
见她只轻轻一声便不肯开口,也不非要她给出结果。
今晚,黎檀栖情绪起伏太大,对身体不好。
等她彻底安静地陷入沉睡,容伽南轻轻吻在她眉心,指腹温柔划过。
“别委屈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