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沈侯和沈夫人全来了。
沈夫人看到王嬷嬷的死状以及身下大片血迹后,惊恐地瞪大眼睛,随后惨白着脸,跑出去呕吐。
沈侯则更关注床上的沈欢颜。
女子淡然地坐在床上,眉眼不动,隐在黑暗,更像是一头蛰伏起来的野兽。
“你可知,无故杀人是死罪。”
“哦。”
沈欢颜淡淡应。
沈侯抿着唇,感觉事情闹得这个份上,沈欢颜已经完全明白他们不想让沈欢颜死去。
所以沈欢颜有恃无恐。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杀你吗?你太可笑了!”
沈侯佯装镇定,希望还能把沈欢颜糊弄起来。
沈欢颜浅浅垂眸,不言语。
她再也没有心情跟沈家人去辩驳去周旋了,她只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觉。
沈侯拿这样的沈欢颜没办法,毕竟沈欢颜两日后还要去参加诗会。
于是,他撂下狠话。
“你会为你自己今日所为付出代价的!”
沈欢颜勾了勾唇。
什么代价?
被囚禁。
被凌虐。
还是死亡呢。
都不怕呢。
沈侯和沈夫人离开后,下人们负责把房间打扫干净。
然后府中管家周志来了。
他面上很恭敬。
“大小姐,王嬷嬷不懂事,惹您生气了,从今往后,我来照顾您的起居。”
沈欢颜不言语,还在那床上坐着,安静得如同一个洋娃娃。
管家瞧着沈欢颜身上脸上的血迹,转身斥责下人。
“还不赶紧给大小姐梳洗换衣!”
丫鬟们立刻上前,有些惊惧地看着沈欢颜,拿来干净的衣服和温热的手帕,小心开口:“大小姐,请让奴婢为您梳洗。”
沈欢颜伸出纤细的手腕,被丫鬟扶着下床。
许久的打理后,终于干净清爽。
管家为沈欢颜准备好笔墨纸砚,说:“睿王请柬中表示小姐许诺了他一本诗集,请小姐在诗会上带去,笔墨我已经为您准备好,小姐可以随时来写。当然,如果小姐不愿意也没关系,到时候还请您亲自在诗会上向睿王解释。”
管家的客气并没有引来沈欢颜的顺从。
闹了这么一通,沈欢颜已经累了,重新躺进新换的被窝里,睡觉。
管家不再说什么,出门后去安排饮食等事。
不知睡了多久,沈欢颜迷迷糊糊醒过来,听到外头还在谈论这次大雨。
各处都发生了洪灾,死伤和损失严重。
尤其淮河和延河一带,发了大火,淹没了好多村子。
沈以恒去了郊外维护正在修建的永安桥,可惜水太大,没保住,永安桥被冲垮了,之前的投入付诸东流。
沈欢颜还听到下人说,要是有圣女就好了,一定能提前预测到洪水的发生,早点做准备,那样就会少死很多人了。
连下人都这么说,可想而知外头的百姓甚至朝臣,也会如此。
沈欢颜的罪孽,又要加深一次了。
沈欢颜静静听着,然后静静吃饭、喝药,轻微活动后,又睡了一夜。
清晨,用药过后,沈欢颜坐到书桌前。
背后的伤还在作痛,她闭眼缓了缓,开始落笔。
她拿了一个小册子,二十来页,只需二十首诗词便可填满。
多了,沈欢颜也不想写。
午后沈欢颜又作了一幅画卷起来系好,还写了一封信,都一并放在了盒子里,方便携带。
翌日,管家和护卫和丫鬟,总共六人,带着沈欢颜出门。
京都的街道已经收拾干净,看不出太多灾后的痕迹。
诗会在桃园举办,下了车,桃花的清香迎面扑来,千树万树的桃花正沸沸扬扬地开着,粉白花瓣簌簌落在青石板铺就的小径上,叠出半寸厚的香雪,风过时卷着碎红飞扬,美轮美奂。
跟着侍从进入桃园,许多文人散落在各处,有赏花的,有三五聊天的,有伏在石案上写诗的。
“阿颜。”
萧棠从不喜欢诗会,专程为看望沈欢颜而来,一直盯着入口,第一个发现沈欢颜,小跑而来。
她这一声,吸引了不少人注意。
李砚舟连忙扔下与之交谈的学子,快步朝沈欢颜走来。
学子们神色复杂许多,既对沈欢颜的诗很敬佩,又对她抢占了圣女身份而愤慨,尤其近日洪灾,对沈欢颜的抵制更激烈了。
李砚舟上前,客气地行了一个抬手礼。
“沈大小姐,身体可好些了?”
瞧着面色依然很憔悴啊。
沈欢颜并不知李砚舟发过请柬的事,意外李砚舟如此关心,目露奇怪之色。
萧棠凑近沈欢颜耳边,把李砚舟和她送请柬遭拒的事,简单说了下。
沈欢颜直觉这里面有些弯弯绕绕,但大庭广众之下不是说话的好地方。
她便冲李砚舟浅浅回礼,“好多了,多谢李大人关心。”
“沈大小姐,这边请。”
李砚舟伸出手。
沈欢颜跟着前往,两个丫鬟陪在她身侧。
桃林后有一小亭,萧睿正在亭中独自喝茶。
玄色而绣金的衣衫矜贵又沉稳,衬得萧睿深沉内敛,不怒自威。
李砚舟带着沈欢颜来到亭内。
“拜见睿王。”沈欢颜福身行礼。
“坐。”
萧睿抬手,然后身边的侍从上前为几人烹茶。
萧棠握着沈欢颜的手,满眼心疼,“怎么短短几日,脸色苍白成这样?他们又欺负你了?”
面对萧棠真挚的关心,沈欢颜浅浅发呆片刻,然后浅言:
“没有,是我得了风寒。”
沈欢颜并不打算说出自己的遭遇,没有用的,只会平白让萧棠担心。
沈欢颜的境遇,萧睿是知道的,他眼眸中闪过异色。
沈欢颜是一个毫无势力的弱女子,她完全可以抓住萧棠这个救命稻草,为她做些什么。
可沈欢颜没有。
或许在沈欢颜心里,她和萧棠和友情,要比自己的性命更加珍贵。
直到现在,萧睿都很惊讶。
所谓夺了圣女躯壳的异界之人,是这样善良纯真的性子。
他打心底里觉得沈欢颜应当更狠辣些,更聪明些,否则沈欢颜怎么能活得下去。
她唯有受尽折磨,然后惨死,这一条路了。
“那也是他们没有将你照顾好!”萧棠气呼呼地说,心里十分憋屈。
因为沈欢颜不管怎么说,名义上都是侯府的小姐,她有心帮忙,却也没法将手伸到侯府的内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