督导组地下审讯中心，单向玻璃后面，陈阳静静地观察着审讯室内的情况。市财政局副局长李斌坐在审讯椅上，额头不断渗出冷汗，双手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李斌，知道为什么请你来这里吗？”主审官是督导组的审讯专家老杨，语气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李斌强装镇定：“杨组长，我是配合督导组工作，主动来说明情况的。”
老杨微微一笑，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银行流水单：“那就说说看，去年三月，你的表弟王明的账户收到龙兴集团转账五十万，这笔钱是怎么回事？”
李斌的脸色瞬间惨白：“这...这是我表弟和龙兴集团的正常生意往来...”
“正常生意？”老杨又取出一份文件，“可是根据我们调查，你的表弟王明是低保户，长期卧病在床，连出门都困难，怎么做生意？”
李斌的嘴唇开始发抖，无言以对。
单向玻璃后面，陈阳对身边的赵刚说：“看到了吗？这就是典型的小伞。职位不算最高，但掌握实权，而且心理防线相对薄弱。”
赵刚点头：“先从这些人入手，逐步向上突破，确实是明智之举。”
审讯室内，老杨继续施压：“李斌，你应该清楚党的政策。主动交代和被动查出，处理结果天差地别。你现在交代，还能争取宽大处理。”
李斌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我...我说...那笔钱是高明远通过我表弟账户转给我的。条件是...是在新区项目资金审批上提供便利。”
“哪些便利？”老杨追问。
“加快审批流程，在项目验收时放宽标准，还有...”李斌的声音越来越低，“在审计时帮忙掩盖一些问题。”
老杨记录下这些供词，然后问：“除了你，还有哪些人收了龙兴集团的好处？”
李斌犹豫了一下，但在老杨锐利的目光下，最终还是开口：“住建局的周处长，规划局的刘副局长，还有...市委的张秘书。”
单向玻璃后面，陈阳的嘴角露出一丝笑意：“很好，突破口打开了。”
接下来的三天，督导组采取了一套精心设计的审讯策略。他们按照陈阳“先小后大、先易后难”的原则，首先审讯那些职位相对较低、证据确凿的保护伞成员。
市住建局处长周明是第二个突破口。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不仅交代了自己收受龙兴集团贿赂的事实，还提供了一条重要线索：
“去年龙兴集团拿下滨江地块时，原本的规划是建公园。是张建国副书记亲自批示，才改为商业开发用地。”
“张建国收了多少？”审讯人员问。
周明摇头：“这个我不清楚。但我知道，项目获批后，张建国的儿子很快就成立了一家建筑公司，承接了龙兴集团多个项目。”
这条线索让审讯工作进入了新阶段。督导组开始集中火力审讯与张建国关系密切的中层干部。
市规划局副局长刘强在审讯中交代：“张建国有个习惯，不收现金，只收古董字画。他办公室那幅徐悲鸿的《奔马图》，就是高明远送的。”
“真迹？”审讯人员问。
“当然是赝品。”刘强说，“但发票开的是真迹的价格，八百万。实际上那幅画就值几千块钱。”
这种隐蔽的受贿方式让督导组大开眼界。陈阳立即下令对张建国的办公室和住宅进行搜查，果然发现了大量“名贵”古董字画，经鉴定全是高仿品，但购买发票显示的总价值超过五千万元。
“这些人，为了规避调查，真是费尽心机。”林岚看着搜查报告，不禁感慨。
陈阳却显得很平静：“再狡猾的狐狸，也斗不过好猎手。现在，该轮到张建国了。”
张建国的审讯被安排在第四天晚上。与之前的小伞不同，这位前市委副书记表现出了极强的心理素质。
“陈组长，我承认在有些工作上存在失误，但说我受贿，那是诬陷！”张建国义正言辞地说，“我张建国为党工作三十年，从来都是清清白白！”
陈阳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播放了一段录音。录音中，张建国正在与高明远讨论滨江地块的项目：
“高总，这个项目风险很大啊...”
“张书记放心，所有的障碍我都会摆平。您的那份，老规矩。”
“好，那我就放心了。”
张建国的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这能说明什么？正常的政商沟通而已。”
陈阳又出示了一份文件：“这是你儿子公司的银行流水。在滨江项目获批后，龙兴集团向这家公司支付了三千万元的咨询费。你能解释一下，你儿子为这个项目提供了什么咨询服务吗？”
张建国沉默了片刻，然后说：“这是我儿子的商业行为，我不清楚。”
“不清楚？”陈阳冷笑，“那你应该清楚这个。”
他播放了另一段视频。画面中，张建国正在一家私人会所内接受高明远的“进贡”——不是现金，而是一把车钥匙。
“张书记，这是最新款的奔驰，已经停在您家车库了。”高明远的声音很清晰。
张建国的心理防线开始崩溃，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
陈阳乘胜追击：“张建国，你应该知道，党的政策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现在交代，还能争取一个相对好的结果。如果等我们全部查清，那就晚了。”
长时间的沉默后，张建国终于开口：“我要见我的律师。”
“可以。”陈阳点头，“但在见律师之前，我想提醒你一件事。”
他播放了最后一段录音。录音中，张建国正在与一个人通话：
“老爷子放心，江城的天塌不下来。有我在，督导组查不出什么...”
听到“老爷子”三个字，张建国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这段录音是从刘明的加密手机中恢复的。”陈阳说，“你应该知道，单是这一条，就足够定你的罪了。”
张建国彻底崩溃了。他瘫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完了...全完了...”
在接下来的审讯中，张建国交代了大量问题，包括他如何为龙兴集团在项目审批、土地出让、财政补贴等方面提供便利，收受了多少贿赂。
但当问及“老爷子”的身份时，他却守口如瓶。
“我不敢说...”他恐惧地摇头，“说了，我全家都会没命。”
陈阳没有强逼，而是转换了话题：“那你说说，李四海被灭口的事，你知道多少？”
张建国愣了一下，然后苦笑：“这件事...我劝你们不要再查了。牵扯太深，对谁都没有好处。”
“如果我们非要查呢？”陈阳追问。
张建国沉默良久，最终说：“那我只能告诉你们，开枪的人，不是我们这边的人。”
这句话让陈阳心中一惊：“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张建国意味深长地说，“有些人，表面上在扫黑，实际上...”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审讯结束后，陈阳立即召集核心成员开会。
“张建国的供词很值得玩味。”他说，“他似乎是在暗示，李四海的死与督导组内部有关。”
赵刚皱眉：“这会不会是他的离间计？”
“有可能。”陈阳点头，“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从现在开始，所有审讯工作都要在绝对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特别是关于‘老爷子’的调查，只能由最核心的几个人负责。”
新的审讯策略很快取得了成效。在张建国突破后，其他几个落网的保护伞成员也陆续开始交代问题。他们提供的证词相互印证，逐步勾勒出了保护伞网络的完整轮廓。
然而，越是深入，督导组成员们的心情就越是沉重。这个网络的庞大和复杂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涉及的官员层级之高、人数之多，令人触目惊心。
“我现在明白，为什么高明远能够横行江城这么多年了。”林岚看着厚厚的案卷，感慨地说，“这张保护伞，实在是太大了。”
陈阳站在审讯中心的监控屏幕前，看着里面那些曾经威风八面的官员，如今一个个垂头丧气的样子，心中却没有太多喜悦。
“这只是开始。”他轻声说，“最大的那条鱼，还没有落网。”
而在督导组驻地外，一双眼睛正透过望远镜，密切注视着这里的一举一动。
“他们进展太快了。”一个低沉的声音说，“必须采取行动了。”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然后传来回应：“明白。‘清理’计划，启动。”
夜色中，一场新的风暴正在酝酿。而督导组的审讯室内，灯光依然亮着。在这场正邪较量中，真相正在一点点被揭开，但危险也在一步步逼近。